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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羅的父愛讓兔兔原地化龍
衛青檀趁機詢問起有關天裂的事, 溫羅搖搖頭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你很想知道,那我可以帶你去問天司的歷代主人, 或許他們會知道。”
頓了頓, 溫羅話鋒一轉,冷笑一聲, “你可以去, 但他不行!”
衛青檀愣了愣,下意識問為什麽。
“因為你是我兒子, 而他不是。”
“……”
好吧, 好歹溫羅願意帶自己去, 問題不大, 反正事後跟師尊神交一番, 師尊就什麽都清楚了。
或許是心思太過明顯, 溫羅恨鐵不成鋼地低念了句:“冤家!”
然後又是一聲長嘆, 打也舍不得打, 罵也舍不得罵,随他去罷, 年輕人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 等折騰不動了,累了痛了傷了, 就知道世上只有爹爹好了。
“……你記住了,天司永遠都是你的家。”溫羅再一次鄭重其事地道。
衛青檀點點頭, 在去請教天司歷代主人之前,他忽一掀衣袍, 跪下請求溫羅放過蒼雲秋的殘體。
溫羅早就料到了,又是微不可聞的一聲嘆, 施法輕輕将人托了起來,目光掃過蒼雲秋時,便沒了好語氣,冷冷道,“看在我兒的情面上,我可以放了你,但若是讓我知道你待我兒不好,我可不管你是仙尊還是神木,必讓你死無葬生之地!”
“爹爹!”衛青檀扯着溫羅的袍角,跟他撒嬌。
溫羅很快就敗下陣來,為了不惹兒子傷心,他并不打算帶兒子前往水牢,好在蒼雲秋也早就想到自己的分體在天司會飽受折磨,因此都心照不宣地瞞着衛青檀。
蒼雲秋說時間緊迫,讓衛青檀先随溫羅去,他要與分體融合。
衛青檀有點不放心:“師尊,要不要我從旁護法?”
蒼雲秋微微一笑,搖頭拒絕了。
溫羅冷笑一聲,暗道算蒼雲秋識相,否則讓衛青檀知道了,只怕又要心疼地不停掉眼淚了。他的這個兒子哪哪都好,就是太重感情了。
若非如此,真的可以培養一下,未來接手天司。
不過太重感情也沒什麽不好,比起自己那個不重感情的逆子來說,這已經算是難能可貴的優點了。
當衛青檀再一次站在那處神秘的大殿時,很明顯感受到了森冷的寒意,漂浮在虛空中,被光團籠罩的靈牌,似乎對他很厭惡,完全不像從前那樣,只要他一來,就紛紛湧在他的四周。
“你不必感到疑惑,他們厭惡的并非是你。”溫羅解釋道,“我曾經也帶了那孩子過來,雖然你們曾經生得一模一樣,但性格卻天差地別。那孩子的性格随了他母親,嬌縱任性,并不受長輩們的喜歡。”
頓了頓,他突然壓低聲,似說了什麽。
周圍森冷的寒意瞬息間就消然殆盡。
衛青檀知道時間緊迫,便直接開門見山,詢問起有關玄門八家成立之前的事,包括祖師爺,還有天裂。
他總覺得問題的根源在此,直覺告訴他只要弄清楚了,一切真相就能水落石出了。
在接下來的一個時辰裏,通過天司歷代主人靈牌上殘留的記憶,以及溫羅兒時從師長口中所知的,所謂的祖師爺的遺訓。
大致了解了。
原來祖師爺就是這個時空的主神,也就是所謂的天道。
但在他成神之前,實則也只是一個修士,因為天資過人,一心修道,修的還是蒼生道,比無情道更難修。
若說無情道是斷情絕愛,蒼生道則是心系蒼生,大愛世人。
只要心懷對蒼生的博愛和悲憫,就能從中源源不斷索取力量,直至将自己修成此間主宰。
而在祖師爺成神之前,這個時空秩序混亂,天地一線,晝夜不分。人魔共存,凡人被魔妖鬼祟肆意殘殺淩|辱,毫無尊嚴可言,修道之人修煉的功法五花八門,旁門左道數不勝數,不學無術的術士遍地走。
到處充斥着血腥和暴|力,人人都麻木不仁,為了茍且偷生甚至換子而食,妖魔邪祟更是毫無廉恥可言,世道蒼涼,人心不古。
為了改變這種局面,拯救蒼生,祖師爺毅然決然選擇修蒼生道,一襲白衣,戴着鬥笠,腰懸葫蘆,挽着拂塵,在某一天走入了人間,從此開始了他輝煌的一生。
并在拯救蒼生的路上,陸續結交了八個知己好友,而這八人就是如今玄門八家的開宗祖師。
他們一行九人志同道合,互為莫逆知己,靠自己的力量改變這個時空。
後來祖師爺率先飛升,與此同時天裂降臨,時空瀕臨崩塌,天地陷入一片混沌,眼看着時空就要因此毀于一旦。
那八個人不忍見蒼生受苦,生靈塗炭,毅然決然以身獻祭,用自己的血肉勉強補上了天裂。
當天裂被補上時,相傳下了一場血雨,連續下了九天九夜之後,将死于天裂的所有生靈的屍骨,盡數聚集在一處,雨停後就形成了一條一望無際,波瀾壯闊的大河,幾乎橫跨了整個修真界。
這條河後來被祖師爺賜名“丹川”,寓意為碧血丹心。
而所謂的河眼,實際上就是祖師爺為了鎮壓,也為了超度死于那場天地浩劫中所有生靈的亡魂,而往河中打下的一百零八顆流珠,其中三十六顆天罡珠,七十二顆地煞珠,彙聚成了河眼。
“……我一直派人尋找,可始終找不到河眼的下落。”溫羅道,“沒了河眼鎮壓,那些河底的亡魂又開始興風作浪,他們死于天裂,卻又死得不甘心。若是放任不管,早晚有一日,要再度引發天裂,到時只怕……”
雖然溫羅沒有說下去,但衛青檀隐隐明白了。
到時候還是要用活人獻祭補天。
可問題是,那八家的先祖們修為高深,一心一意以拯救蒼生為己任,自然願意舍身取義,獻祭補天。
而如今的八家執掌人,雖不說各個都庸碌無為,但總有那麽一兩個不學無術之輩,衛青檀可不認為李寒江有那個魄力散盡自己一身修為,以血肉補天。
更何況八家的執掌人中,還有天音閣閣主,也就是衛青檀的義父,包括摘星閣的大祭官,甚至連蒼雲秋也算。
“若是真有那麽一天,我也應該秉承祖師爺的遺訓,舍身取義,拯救蒼生。”溫羅的聲音很輕,但字字都像一記重錘,猛砸在衛青檀的心尖。
衛青檀心頭一緊,下意識猛撲過去,死死抱住溫羅,把頭臉都埋在他懷裏,一開口就是哭腔:“我不要!”
好不容易才跟溫羅父子重聚了,他真的不願意再有分離了。
如果讓他親眼看着昔日疼惜自己的長輩,一個個在他面前身死道消,那他寧願永遠都不回來。
這樣或許還能騙騙自己,那只是一場虛無缥缈的美夢。
如今夢醒了,天亮了,你也長大了,應該有足夠的勇氣面對疾苦的生活了。
哪怕只在夢裏相見也好。
“別哭,永遠不要因還未發生的事傷心流淚。”溫羅溫柔地撫摸着衛青檀的頭發,滿眼的憐惜和不舍。
他又何嘗願意離開兒子?
他分明恨不得個多活個千年萬年才好,只要他活一日,就要保兒子一日。
“我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的!”衛青檀攥緊溫羅的衣袍,把臉更緊地埋在溫羅的懷裏,咬緊牙關道,“哪怕是死,我也要挽回這一切!”
“不許胡說!”溫羅蹙眉,輕輕将人推出懷抱,戴着漆色手套的大手,溫柔捧住了兒子清俊的面龐,看着濕漉漉的眼眸,根本說不出半個字重話,半晌兒之後,才又沉沉嘆了口氣,“你聽話,答應爹爹,不管将來發生了什麽事,你都要保全你自己。”
“爹爹年紀大了,又殘廢至此。生也好,死也罷,早晚有那麽一天。”他的聲音很輕,“一代人有一代人需要做的事。縱然真有那麽一日,身為天司之主,又是祖師爺的徒子徒孫,我責無旁貸,甘願赴死,但你不行,你還太小。”
衛青檀搖了搖頭,眼裏浸滿了淚,哽咽着道:“可是,你們父子好不容易才團聚,絕對不能發生那樣的事!”
溫羅微微一笑:“他啊,性格太随他母親了,只不過沒有他母親十分之一的聰慧和野心。我倒是想憐他,可他并不領情。”
“我在你死後,曾嚴刑逼問過蒼雲秋,他告知了我事情的原委。”溫羅道,“我那時就在想,我的親骨肉是否和你一樣好,就将曾經待你的種種好,盡數在親骨肉身上演示了一遍,不,準确來說,有了對你好的經驗,我待他更好。”
“後來,我就暗示他,可以用他的血來治好我的腿,你猜如何?”溫羅還笑了笑,似覺得有些可笑,也隐隐有幾分難以言喻的悲嘆,“他跑了,連夜逃下了天司,我派人去抓他回來,他說什麽也不肯。還沖我揮劍。”
“我那時就明白了,或許我将來能有很多兒子,但他們都不是你。”
衛青檀恍然大悟。
這才明白為何小白蓮遲遲不肯認溫羅,而溫羅也不認小白蓮。
也怪不得天司的人對小白蓮的命令置若罔聞,想來根本就沒把小白蓮當天司的少主人看待。
抿了抿唇,衛青檀還是為父子之間的和解,獻上了一份努力,正色道:“可他待師尊是極敬慕的,只不過與親爹分離了太久,日久天長他就會慢慢接納的。”
“或許罷。”話到此處,溫羅再度撫摸衛青檀的頭發,柔聲道,“我是管不了他了,以後你幫爹爹照看一二,可好?”
衛青檀本來想點頭的,但驀然想起什麽,沉着俊臉,使勁搖頭,還有點孩子氣地說:“不好!我年紀還小,我也不懂事的,也很需要爹爹照看!”
溫羅笑而不語。
“爹爹很年輕,爹爹一點都不老!”衛青檀又說,“爹爹是龍,龍非凡體,爹爹肯定會長命千歲,不,萬歲!”
溫羅被他逗笑了,不過也沒有說什麽。
他不能随便離開天司的。
離開一次,損百年壽命。
這是當年錯愛謝風泓的代價,也是師長給他的懲戒。
一次是為兒子讨回公道。
一次是尋找重歸修真界的兒子。
已損兩百年壽命了。
龍的壽命也沒有衛青檀想象得那麽長,只不過比凡人多了幾百年而已。
更何況在天司這種陰森森的鬼地方,身為典獄長,手裏造了太多殺戮,本就有損陽壽,又加上謝風泓當年重傷于他,耗損嚴重。
因此,溫羅本身就不年輕了,如今真的是條老龍了。
只是外表看起來年輕而已。
“好,爹爹為了你啊,一定會多活幾年。”溫羅寵溺地輕輕捏了捏衛青檀的臉,笑道,“快別愁眉不展了,笑一笑。”
衛青檀這才勉強笑了起來。
他想起之前在雲陵仙府,越清流,李寒江曾經打嘴仗,說過薛一臣的先祖曾經是鳳凰,也是神,只是為了輔助人間的帝王,所以自銷神籍,落入凡塵。
便詢問溫羅,薛師兄的先祖是否也跟祖師爺有關。
“不錯,祖師爺當年座下有三位親傳弟子。”溫羅道,“大弟子也就是天司首任主人,二弟子乃清河薛氏先祖神鳥鳳凰,至于小弟子……”面色微微凝沉。
衛青檀追問:“小弟子是誰家的祖先?”
溫羅搖頭,又詢問了天司歷代主人,可皆無人對此人有印象,只是說,那名小弟子被祖師爺逐出了師門,還被祖師爺親手銷了神籍,抹掉生平記憶,打下了凡塵。
除此之外,沒人知道他姓什麽,叫什麽,甚至連本體為何都不得而知。
“為何會這樣?”衛青檀驚訝,“是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大錯?”
溫羅也不得而知,天司的藏書閣中對此也沒有記載。不過他告訴衛青檀,天司的首任主人本體也是龍,而且是一條青龍。
衛青檀在心裏默默琢磨,祖師爺的大弟子是青龍,執掌天司。
二弟子是鳳凰,自銷神籍入凡塵。
三弟子的本體只怕也是什麽不得了的神獸,可到底是什麽呢,白虎?玄武?麒麟?白澤?騰蛇?還是鲲鵬?
“你如若真的想知道,那就只能前往摘星閣一探究竟了。”溫羅道,“想必你也聽說了,摘星閣中有一神殿,由歷代祭官鎮守侍奉。或許你能從大祭官口中探聽到什麽消息。”
提及摘星閣的大祭官,溫羅的神情變了變,再度想起了謝風泓,他告訴衛青檀,不要在大祭官面前提及謝風泓。
不等衛青檀問,溫羅主動解釋道:“想來那天晚上你也看見了,謝風泓精通摘星閣的禦風術。”
衛青檀瞬間瞪大了眼,覺得非常不可思議,難不成謝風泓當年跟大祭官也有感情糾葛?
可從未聽說過啊。
而且,大祭官額間的守宮砂完好無損,怎麽看也不像是已破金身的樣子。
其中只怕是有什麽誤會罷?
“他年少時過分任性,為了偷習摘星閣的術法,就想方設法觸碰了大祭官的守宮砂,當時大祭官尚年少,常年待在神殿中,涉世未深。被他花言巧語哄騙了去。”溫羅說起這事,還隐隐有些惱火,聲音也陡然高了幾分,“可他習得之後,就火速和大祭官做了了斷,轉頭又跟魔尊攪合在一起。摘星閣因此将大祭官押上神殿,進行洗禮。”
“洗禮很痛苦,對摘星閣的弟子來說,更是痛中之痛!”溫羅很氣憤,“他就是那樣的人!為達目的不折手段!肆意傷害真心待他的人!”
話到此處,溫羅冷不丁想起自家兒子和少祭官之間也有感情糾葛,神情變了變,有些無奈,但還是寬慰道:“你與他不同。”
衛青檀面色發白,突然就想起了玄羽。
三年了。
已經過去三年了。
或許玄羽也經歷了洗禮?
他忽然站不穩了,要不是溫羅托着他,差點就要跌跪在地。
“少祭官還未經受洗禮。”溫羅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如實相告,“你死後,他本該接受洗禮,但他不肯,竟不惜自毀靈臺。”
“自毀……靈臺?”也就是說,玄羽把他們摘星閣弟子最重要的守宮砂毀掉了?
衛青檀徹底站不住了,面色瞬間蒼白如紙。
“你放心,他并沒有死,大祭官也不會讓他死,只不過……”溫羅嘆了口氣,“從那以後,他就自封心脈,陷入了沉睡。大祭官嘗試了無數種方法,始終都無法将他從沉睡中喚醒。”
“他在等你。”溫羅說,“他一直在等你回來。”
——若是等不回你,那他就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悄無聲息的,在睡夢中死去。
衛青檀只覺得肝腸寸裂,心髒悶悶地疼了起來。
他一直以來都覺得特別對不起玄羽,因為陰差陽錯,他和玄羽的命運緊緊捆在了一起,卻又不能真正地跟玄羽在一起。
玄羽不像左欄玉,有溫柔的師尊從旁悉心開導,還有那麽多同門師弟們,可以陪他說話,開解心結,排遣憂思。玄羽天生性格孤僻,不愛說話,大祭官雖也溫柔,但卻是個冷清的性子。
因為身份特殊,摘星閣的弟子對玄羽是敬畏有加,根本無人敢跟他親近,玄羽一直以來都沒什麽朋友。
只有一個靈寵小烏鴉,還是只不會說話的鳥兒。
玄羽也不像李承歡,性格跳脫,為人風流,亦不是陸北辰那般,因恨入魔,肩負振興魔界重任,更不像元豐,有爹娘疼愛,兄長們偏護。
可憐玄羽面對衛青檀的慘死,本就傷情失意,又無朋友開解心中苦悶,還要被迫承受洗禮。
他一定是絕望到了極點,才會自毀靈臺。
“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衛青檀哽咽着說,“如果我當初早點跟玄羽回摘星閣,把所有事都解決好,那麽事情就不會演變成今天這樣了。”
溫羅道:“莫說你那時還小,又被蒼雲秋綁在身邊,看得太緊。縱然是大人也有做錯事的時候,天命如此,人力又如何能與之抗衡?”
将衛青檀拉了起來,讓兒子坐在自己的腿上,溫羅溫柔地替他擦掉臉上的淚水。
“不許再哭了,只要他沒死,你也好好活着,一切都還來得及。”溫羅道,“爹爹還是那句話,只要你開心,想和誰在一起都可以。萬事都有爹爹替你撐腰。”
衛青檀吸了吸鼻子,覺得溫羅說得有道理。
一切都還來得及!
幻形丹只能維持十二個時辰,如今已過去三個時辰了。
衛青檀想前往摘星閣一趟,溫羅說可以施法送他過去,至于蒼雲秋那裏,神魂和肉身融合總歸是需要時間的。
溫羅不放心,想要随行。
衛青檀拒絕了,他這次就是想去請罪的,不管是和師尊同行,還是跟溫羅同行,都隐隐有一種“仗勢欺人”的感覺。
他想清楚了,自己闖的禍,自己擔着。
大祭官打他也好,罵他也罷,都是他應該承受的。
溫羅嘆了口氣,倒也沒說什麽,以他對大祭官的了解,定然不會為難一個小晚輩,更何況還是天司之主親口承認過的兒子。
衛青檀本來還想着向溫羅讨個法子,解開束縛在謝風泓身上的金網。
但眼下也不好貿然開口了。
他無法代替溫羅去原諒謝風泓當年的所作所為。
否則就太自以為是,也太聖父了。還會惹溫羅傷心。他不想讓爹爹傷心。
溫羅似猜到了他的想法,告訴他自己無法解開金網,因為那是師長對謝風泓的懲罰,沒要了他的命,就已經是師長們手下留情了。
但溫羅終究顧念舊情,取下一片護心龍鱗,交給了衛青檀。
并告訴他,把此物貼在謝風泓的後頸上,便可令他少受些苦楚。
“我與他早已恩斷義絕。”溫羅取下護心龍鱗後,臉上金色的梵文都淡了幾分,“他今後若是洗心革面倒也罷了,若是再不知悔改,我定會派人将他抓來,押解上刑臺,親手施刑。”
末了,他将三年前的那套龍甲衣,再度施法穿在了衛青檀身上。
在龍甲衣的包裹之下,衛青檀竟幻化成了一條小金龍,一頭紮進了溫羅施法凝聚成的傳送陣中。
——————
大祭官早已等候衛青檀多時了。
在見到衛青檀時,臉上不僅沒有驚詫之色,反而微微泛起一絲溫和的笑容。
見眼前的年輕人才一現身,就掀開衣袍跪了下來,大祭官還施法輕托了一下,将人扶了起來。
“晚輩此行,就是向前輩請罪!”衛青檀很懂規矩,既然跪不了,那就拱手一鞠到底。
态度非常謙卑。
他來時就下定決心。
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反正這事歸根結底就是他的錯,既然是他的錯,就該認。
哪知大祭官只是微微搖頭,依舊和從前一樣悲憫衆生,隔空施法輕輕将人托了起來。
“我便知你一定會回來的。”大祭官聲音柔和,竟一點點都不怪罪,也不埋怨衛青檀,還用長輩的口氣,非常慈愛地說,“你回來的那天,天象異動,我隐約感受到了你的氣息。你是從天而降的,對不對?”
衛青檀愣愣點頭。
大祭官笑道:“我怕你受傷,便施法輕輕将你托住,萬幸沒傷到你。”
衛青檀更愣,當時确實感覺到一股靈力從底下托住了他,但他以為是囚困謝風泓的結界,原來是大祭官的靈力啊。
等等!
大祭官的靈力!難不成……?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腦海中形成了。
“噓,不要說。”大祭官微微一笑,“天機不可洩露。”
衛青檀下意識緊緊抿住嘴巴,眼睛陡然睜得很圓。
原來是大祭官啊!
怪不得他會不偏不倚,那麽精準地摔落至囚困謝風泓的石洞裏,本來以為是陰差陽錯,純屬巧合。
如今看來,哪裏是什麽巧合,不過是旁人的處心積慮!
“前輩是何時知道的?”衛青檀忍不住問,“那個人被囚的方位,連天司之主都不得而知。”
“因為……直覺。”大祭官道,“身為摘星閣侍奉神明的祭官,有時看人看物并不需要用眼睛來看。”
他并沒有在謝風泓的事情上多費口舌,很自然地扯開了話題,“你是想先去探望玄羽,還是想先入神殿?”
自然是先去探望玄羽!
大祭官道:“也好,否則你也進不去神殿。”
衛青檀尚不明白此話是何意,大祭官一揮衣袖,就将他帶進了一間靜室之中。
在那裏他再一次見到了玄羽。
玄羽還跟從前一樣,一襲玄色長袍,發冠上垂下的細繩上,綴着幾顆豔麗至極的珊瑚珠。
三年後,玄羽的容貌依舊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只不過如今雙眸禁阖,面色煞白如紙,連唇瓣都血色寡淡。原本眉心處絢爛奪目的守宮砂,如今也盡數毀去,留下了一條猙獰的,幾乎橫跨了整片額頭的鮮紅色傷痕。
哪怕已經結痂了,依舊猙獰可怖,必然深可見骨。
可見當時他下手有多狠。
此刻盤腿坐在靜室中央,周圍圍着一圈的招魂幡,魂幡底色漆黑,可符文竟豔麗如血。
想必是玄羽以指為筆,以血為墨,一筆一筆畫上去的。
可招魂幡并不能招回衛青檀的亡魂。
而玄羽也在絕望之中,徹底陷入了沉睡。
“怎樣才能讓他醒過來?”衛青檀語氣艱澀地問。
大祭官搖了搖頭,也不知如何才能讓玄羽醒來,如今玄羽心心念念的人已然在此,可玄羽依舊死氣沉沉,毫無反應。
若非尚有微弱的氣息,與死人無異。
“或許你跟他說說話,說說你們曾經的過往,他聽見後就會願意醒來。”
大祭官滿目悲憫,望着陣法中的徒弟,又望了望一旁的年輕人,有些話玄羽是說不出口的,若是長輩不替他說出來的話,或許那份苦戀将永不見天日。
“玄羽真的很喜歡你,小蝴蝶。”大祭官說,“他不是害怕接受洗禮,也不是怕痛,他只是單純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
“……”
“哪怕早知你心有所屬。”大祭官又說,“他也執拗地不肯放手,依舊苦苦等着你回心轉意。”
“……”
“他就是這樣的孩子,你可以說他冥頑不靈,也可以說他食古不化,但他從遇見你的那一刻起,就與你結下了不解之緣。非人力所能改變。”大祭官微微搖頭,“我也不行,阻止不了他對你動情。”
可有緣卻無份。
或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危在旦夕的衛青檀在獸潮中艱難求生,卻剛好跟少年龍傲天擦肩而過。
睡在山茶花裏的小蝴蝶,意外被少祭官施法打落樹下。他打斷了小蝴蝶的翅膀,害小蝴蝶不能飛翔。
而不能飛翔的小蝴蝶又恰好用沾染了花粉的小腳,觸摸到了少祭官的守宮砂。
一切都顯得那麽陰差陽錯。
衛青檀第一次逃離師尊,也是少祭官帶他逃跑的。
那天晚上,一向厭惡與人接觸的少祭官,罕見地緊緊握住了他的手腕,兩人在夜色下疾行,逃也般地離開雲陵。
寒風吹得兩人身上的衣袍獵獵作響,不知不覺連頭發都纏繞在了一起。
當時衛青檀一直在哭,眼淚被風吹得散落四處,少祭官溫柔的,一遍遍讓他不要哭,森*晚*整*理還答應他,自己一定會帶他逃離雲陵。
如今回想起來,真的很像私奔。
逃出雲陵後,兩人暫且容身之處,也只是一間小小的客棧。
累到極致,驚懼交加的少年,含着淚伏在客棧裏的小床上睡着了。
燭火搖曳。
少祭官就坐在陳舊的桌前,一面看着被燭火映照得通紅的俊臉,一面用自己的血,一遍遍地畫符。
他當時肯定想了很多很多。
可最終還是在師門和小蝴蝶之間,選擇了師門。
卻還是調換了衛青檀脖子上的玉簡。
明明還未分離,就開始祈求下一次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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