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令主儿啊,做的太好了。
好的让进忠觉得,有没有他的存在,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了。
那又何必留下他这么一个隐患在呢?
之前做的稳妥不露痕迹,是因为他们藏得深,但现在,嘉妃败了,如懿失了宠,新进的妃嫔一个也比不上他的令主儿。
可想而知,往后,便是属于令主儿的时代了。
她即将绽放属于她的光芒——
便愈发显得他的存在是多么令人恶心。
进忠不曾忘记自己只是一个阉人。
魏嬿婉,该配得上最美好的一切,这其中,不该有他这个污点。
“你舍得?”魏嬿婉俯视着他,颇有几分赌气,“还是说进忠公公如今位高权重,讨好的宫女不计其数,所以才想着一拍两散了?!”
嘶。
进忠没想到听见“一拍两散”这个词语时,心尖会痛成这般模样。
他怎么舍得呢?
可——
“奴才是为了令主儿好。”进忠忍痛松开了手,“皇上在朝堂之上越发的铁腕冷血,对后宫亦同样。”
恪贵人和颖贵人被关了小半年,好不容易学会了一折戏,皇上听都没听,就说不成,又关了回去。
嘉妃那边,虽然并未叠加其他的责罚,可隐隐约约便有传闻说,永珹依旧会出嗣。
而他的令主儿只要没了他,亦是完美无缺的。
至于他会怎么痛苦的在庑房辗转,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魏嬿婉看着他,缓缓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她声音不复平日的甜,就好似同敌人说话一般冷淡,“你打算放弃本宫?”
进忠惊了一跳。
他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他赶紧强调道:“不是,只是觉得令主儿未必再需要奴才了,奴才也想着在主儿厌恶之前早些离开。”
往后,就算有人查出了什么,进忠只要全部往自己身上一揽就成了。
魏嬿婉严厉的斥道:“狗奴才,跪下!”
进忠赶紧跪在了魏嬿婉面前,却不如平日般极尽的想着法子逗主儿。
他就垂着头,盯着地面。
终归到底,他和她不过是皇权的滔天巨浪之下的一叶扁舟。
进忠不怕死,却怕令主儿走的好好的平坦大道因为他多了几分荆棘。
他等着,等着令主儿对他的审判——
“看来,进忠公公是忘记了什么了。”魏嬿婉身子坐的笔直,落下的目光亦灼热的吓人。“忘记了当初本宫说了什么吗?本宫说了——”
她眯着眼,盯着不敢抬头的进忠,“你逃不了了,这条命,这具身体都是本宫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要往后退缩?”
进忠微愣。
“你我的命本就是捡回来的。”魏嬿婉往前挪了一点,抓住了进忠的领子,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若重生一次,还不能过畅快的日子,那亏不亏?”
啊?
瞧着进忠傻住的模样,魏嬿婉“扑哧”一下就笑了出声,便拍了拍他的领子,“你要是怕死,就立刻滚,大不了本宫再选个人就是。”
“……不成。”进忠急了。
他是为了令主儿能走的更好才想着这个法子的,可不是给别人挪位置的!
“随便了。”魏嬿婉靠回软榻上,慢吞吞道:“等凌云彻成了小凌子,本宫要了他来也不错。”
进忠脑海中的弦“啪叽”一下就断裂了开来。
他含着几分醋意道:“主儿真是惦记他,这么早就为他打算好了。”
魏嬿婉拿眼睛别他,“你敢退,就是一拍两散,本宫想怎样就怎样。”
她怎么不了解进忠?
看他始终扣着手心的手指便知道了。
这家伙,明明早将棺材本一道舍了出来陪她斗,明明心痛又不舍,却突然提出分开,无非打算截断她的回应——
他不会变,依旧会忙前忙后为了她。
只唯独不会再来讨赏。
她不知怎得就想起了进忠时常哼唱的那一句“奴家我一条身守空家”。
傻不傻啊!
魏嬿婉发狠道:“本宫也不会再受你的好意,永寿宫和你,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绝杀。
进忠最受不住这句话了。
当下,他便跪行往前,可怜道:“奴才错了,令主儿不要这般罚奴才。”
明明是外面位高权重的御前最得力的太监,在这里,他的态度却低入了尘埃之中,就怕眼前的女子不愿承他的好。
“蠢。”魏嬿婉瞪他,“本宫要是在听见这样的话,你就再也不要进我永寿宫的大门!”
好吧。
进忠老实了,赶紧赔着笑脸上前来,“得令主儿敲打,奴才醒悟了。”
魏嬿婉任他捉住手,却又慢条斯理道:“还有什么叫做你对本宫没用了?我们俩,不一直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吗?”
半道庆祝的蠢事,她才不会干。
这话,让进忠的笑容迅速的荡漾了开来。
“是。”他抚着他最心爱之人的手,“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他之所以今日会说出这般话,究其原因还是他觉得自己能为令主儿做的太少,令主儿给的却又太多,让他宛若在梦中般觉得幸运。
但自卑带来的紧张和不安,亦同样笼罩着他。
所幸,今日,令主儿坚定的回应,将这份阴云给挥散了开来。
进忠在她手背上轻吻了一下,才提起了正事,“钦天监那边,还要和之前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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