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李玉的死不曾带给如懿半分波动,她好像全然忘记了有过这个人一般,只微笑着叮嘱江与彬,“你的医术本宫放心,所以让你去帮凌云彻看一看腿。”
幽暗的灯光下,她的脸在黑暗和光亮之中若隐若现,看不得太清楚,只唯独那鲜艳的唇好似悬在半空中一般,一开一合:“若能让他无碍,与常人一样就更好了。”
江与彬嘴角抽搐。
皇上要他一条腿,就是这条腿必须得瘸。
他有多少个胆子也不敢治好凌云彻呀。
但瞧着如懿理所当然的笑容,江与彬犹豫再三打算点头敷衍时,却听见门外传来了进忠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如懿“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用两个手指捏住了衣裙迎了上去,“皇上,您怎么有空过来?不是很忙吗?”
如懿很能自洽。
弘历不来寻她,必定是因为政务繁忙,怎么可能会有别的原因?
瞧,这不是又想起了她吗?
她有了几分得意和娇羞。
“朕觉得你的帐篷侍卫缺了点人手。”弘历挥手命江与彬下去,带着和煦的表情道:“所以给你送人来了。”
送人?
如懿有些发木,却瞧着进忠拍了拍手,便有几个太监将一人拖了上来丢在了帐篷外。
容佩站的近,看见那人的面容之后便惊恐的回望过来。
是凌云彻!
如懿下意识的往前迈出了一步,却已被弘历扣住了手腕,“皇贵妃啊,你想去哪儿?”
“他,他刚领了罚。”如懿下意识道:“如何能在臣妾帐篷前守卫?”
“朕说可以便是可以。”弘历温和的笑着,可手却紧紧箍着如懿的手往床铺上扯,“皇贵妃啊,朕难得来寻你一趟,你不陪陪朕?”
“臣……臣妾……”如懿的力气没有弘历大,只能被硬拖到了床前。
而弘历亦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想法,一甩手便将如懿扔进了床铺间。
“容姑姑。”进忠做了个“请”的动作,“出来吧,皇上要安置了。”
就算容佩彪悍,却也不好在此时说什么。
尤其是她悄悄看了眼床铺上的如懿——
如懿脸带红晕,该是欢喜的。
也是,娘娘生下十二阿哥已有四五个月,也可以侍寝了。
想到这里,容佩老实跟着进忠出了帐篷。
只是经过凌云彻之时,她忍不住偷看了一眼。
唉。
这腿废了。
这凌云彻也是废物了。
凌云彻靠着柱子,脸色灰败,盯着草地的眼神 要多狠就多狠,好像是那青草害的他一般——
实在是因为他不敢瞪进忠。
他一个被流放而来的奴仆,既不曾带来银两,又没有俸禄。
本想拿回京再兑现为借口请那行刑的公公手下留情。
可那公公还没答应,就听着旁边的高台上传来了阴阳怪气的声音:“皇上有命,谁少做了一分可就倒了大霉了。”
凌云彻仰头看去。
那日光下阴毒看来的,不是进忠又是谁?
偏生那行刑的公公立时就堆上了谄媚的笑容:“进忠公公,你怎么还特意走一趟?”
“喏。”进忠抬了抬下巴,指向了凌云彻的方向,“他要紧,小爷来盯一盯。”
凌云彻怎么可能听不出其中的幸灾乐祸?
进忠哪是奉命来的?
他明明就是过来瞧他受苦的!
但看着进忠身上的红皮子,凌云彻也不敢当面怼进忠,只能咬紧了牙关。
第一个板子落下,凌云彻就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真吵。
进忠嫌弃的看着下面哀嚎阵阵的凌云彻。
这一回,他没有骗凌云彻。
皇上的确是命他来盯着。
待行刑完毕,又命了个太医简单处理了下,便提到了御前。
再往后,就是来如懿这儿了。
啧。
进忠寻了凌云彻对面的位置站着。
皇上这趣味颇为恶劣啊。
还命他将凌云彻丢在帐篷旁边,是怕他听不见里面的动静吗?
看着凌云彻那忽红忽青忽白的脸色,进忠只觉得有趣——
提前适应一下也不错。
想来以后这样的搓磨少不了的。
进忠笑着看向了天边,也不知道这会儿令主儿在做什么?
也许,他也该带几个徒弟了。
这边安置的早,那边却是冰火两重天。
冰的是金玉妍的帐篷。
“额娘,我真的尽力了,若不是永琪他突然发力,只要我再补上一箭就够了。”永珹惶然解释道:“且我也回去处理掉了弓弩,不会被皇阿玛发现的。”
金玉妍气得头晕,“你可知王爷为你做了多少事?若知道你什么都没得到,定会对你,对我失望!”
永珹也是个被宠大的孩子,当即梗着脖子道:“额娘,你究竟在意的是我,还是玉氏?”
“额娘当然在意的是你。”金玉妍知道他的脾气,赶紧安抚道:“可玉氏是额娘的母族,额娘希望你好,也希望玉氏好。”
“是吗?”永珹狐疑不已。
他总有一种感觉,额娘在偷换概念,每每她口中说出的,大多都是王爷,可偏偏自己问起时,额娘马上改口成了玉氏。
额娘真的是为了母族,还是为了玉氏王爷?
“这次不成还有下次。”金玉妍被儿子盯得后背发麻,“下一次,你一定不能出错了。”
永珹的注意力果然被引了过去,“额娘放心,永琪不会再这么好运了。”
之前是他小觑了永琪,让他成为了这局中的变数,可下一次他绝不会出现这般的纰漏。
而此时,“变数”永琪坐在凳上,局促不安道:“就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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