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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零六八章 施救
    苻锦的身体消失在水中不见,苻宝跪在地上哭喊。

    这是二进庭院,并无男仆在此,只有左近几名洒扫粗使婢女在此,听到喊叫声纷纷探头探脑的查看。但这些人都不识水性,即便明白了有人落水,却也不敢下水找寻,只跟着在旁一起叫嚷。

    李徽初时以为这苻氏两位小公主又在做戏,心中本就恼怒,想拂袖而走。但走了几步,发现苻宝叫的凄厉,而且苻锦在下方河水之中许久不见踪迹,不免心中狐疑。

    于是折返回来,探头往下方找寻。找了数十息不见苻锦踪迹,这才心中有些紧张。水性再好,也不至于憋气这么长的时间。这苻氏兄妹虽然可恶,但也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苻锦死在面前。

    就在此时,河水中浮起一片绿色缎带,那正是苻锦所著的衣服的颜色,苻锦的身体在水面下若隐若现,手脚正在无意识的挣扎摆动。

    李徽猛然意识到苻锦这是溺水之兆,身子若从水中浮起,那便是无救之兆。此刻不救,恐怕就真的淹死了。事不宜迟,李徽甩脱鞋子纵身从廊桥上跳下,潜入水中数尺,将苻锦已然绵软无力的身子单手揽住,奋力游出水面,往岸边游去。

    岸上有婢女用花锄递出,李徽抓着花锄一端被拽了上来。

    “阿锦,阿锦。”苻宝哭着奔来,大声叫喊道。

    苻锦全身湿透,单薄的衣衫贴在身上,四处露肉,散乱的头发披在脸上,情形极为不堪。

    苻宝撩开她的头发,伸手一探鼻息,猛然大哭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苻朗此刻闻讯从内宅跌跌撞撞而来,大声询问道。

    “阿锦死了……阿锦死了。”苻宝大哭道。

    苻朗面色煞白,颓然瘫坐于地,喃喃道:“死了?了不得了,我如何……对得起陛下。我害了她们。”

    李徽像个落汤鸡一般全身湿漉漉的,发髻乱糟糟的披散在头上,滴滴答答的流着水。他本以为苻锦不至于那么严重,救上来之后便会无事。加之苻锦衣衫暴露,酥胸都袒露了一大半,实在不便目视,于是在一旁整理衣衫和头发。闻听苻宝之言,忙转身查看。

    只见苻锦呼吸全无,嘴唇乌紫,腹部隆起,这情况显然大大的不妙。此刻当立刻施救,耽搁不得。

    “让开,助我救人。”李徽大声道,一把将苻宝拉到一旁,单膝跪地,伸手将苻锦的身体抱起,将她面朝下担在大腿上。

    苻锦长发垂地,头向下低垂着,口中的清水汩汩而出,流了李徽满身满地。

    苻朗睁着泪眼看着李徽道:“如何?能救么?”

    李徽不答,变换着体味,伸手在苻锦的身体上轻拍,让苻锦腹中的水更好的排出。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救,但总要尽力而为。

    苻锦腹中的河水已经吐的差不多了,李徽将她放在草地上,探其鼻息,依旧全无。李徽焦急搓手,不知如何是好。这种情形之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勉力一试了。

    “苻宝,你听我的吩咐。一会我叫你吹气,你便往她口中吹气。苻锦命在旦夕,我们只能勉强一试。”李徽沉声说道。

    “什么?”苻宝不明其意,呆呆发愣。

    李徽跪在地上,双掌交叠按在苻锦高耸的胸口处,周围众人瞪大了眼睛,不知李徽这是作甚?此举如此不雅,着实不堪。

    李徽哪里管这些,手臂用力,开始按压苻锦胸部。快速按了十几下,便对着目瞪口呆的苻宝喝道:“吹气!快。”

    苻宝呆呆道:“什么?”

    “往她口中吹气,你听不懂人话么?”李徽喝道。

    “哦哦。”苻宝忙俯身撅着嘴唇往苻锦的嘴唇上吹气,她完全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用。

    李徽哭笑不得,一把将她扯开,从怀中掏出湿漉漉的丝巾盖在苻锦的嘴唇上。

    “得罪了,我要救你的命,不得不如此。”李徽低声咕哝了一句,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将嘴巴覆盖在苻锦的嘴巴上。

    即便隔着一层丝巾,那也是极为不妥的举动。哪怕苻锦死了,那也是亵渎之举。周围众人都惊呆了。

    “你干什么?”苻宝叫道。

    李徽捏着苻锦的双颊,令其嘴巴微张,往她口中吹了一大口气,起身继续按压苻锦胸部。

    苻宝叫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李徽喝道:“我在救她。再啰嗦,我便不管了。”

    苻宝呆呆发愣,心道:这是哪门子救法?不过又一想,李大人是何等样人,不至于如此下作,他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他家中娇妻美妾众多,怎会此刻做此下作之事?或许真是救人。

    李徽按压十几次,吹一口气,循环往复。每循环数次,便探一探苻锦的鼻息,但每次都让人失望。太阳高照着,李徽满头大汗,头发披散着,身上的衣服一半干一半湿,狼狈不堪,气喘如牛。

    但是李徽没有放弃,依旧机械的动作着。李徽想的是,自已尽力而为,除非当真无力回天,那也无可奈何。尽力了,那便是苻锦的命。

    周围所有人现在都相信李徽是在救人了,占便宜不至于这么辛苦。而且李徽显然是顾忌了这一点,已经让人将苻锦的胸口覆盖,按压时也避开要害之处。吹气时更是以丝巾隔断,这都是避嫌的行为。他的动作重复有规律,显然是某种救人之法。只是不知道这种办法有没有用。

    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李徽忙碌着,看他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连苻朗都觉得李徽已经尽力施救了,苻锦其实已经没救了。他甚至准备劝说李徽放弃了。

    然而,就在此时,苻锦猛然咳嗽起来,伴随着咳嗽,口中有清水喷出。

    李徽大喜,叫道:“醒了。”

    众人欣喜若狂,忙围上来查看。李徽将苻锦的头歪到一边,苻锦一边咳嗽,口中一边流出许多浊水。咳嗽之后,睁开眼睛。

    “阿锦,阿锦,呜呜呜,你醒啦,你活啦。”苻宝哭道。

    苻朗也激动的叫道:“阿锦妹子,你怎样?”

    苻锦虚弱道:“阿宝,堂兄,我没事。就是难受的很。”

    李徽长吁一口气道:“她身子虚弱,还需调养,赶快送回房中安顿,请郎中前来医治。”

    苻朗看着李徽,噗通跪地磕头道:“主公……苻朗不知说什么才好。主公以德报怨,救了苻锦一命,我……我不知该如何感激。主公,苻朗羞愧之极……”

    李徽摆手道:“莫说这些了,借件衣服我换一下,叫个人帮我梳理一下发髻,我这样子,也不能出门了。”

    苻朗连声答应,一面吩咐人将苻锦抬回住处,派人去请郎中,一面引着李徽回住处,命两名婢女侍奉李徽清洗更衣。

    李徽沐浴更衣之后出来,苻朗躬身在堂屋等候。李徽沉声道:“苻锦如何?可有危险?”

    苻朗忙道:“郎中已来过了,已然无碍。”

    李徽点头道:“那就好,耽搁许久,我要回去了。”

    苻朗躬身道:“苻锦得知主公相救,想要亲自向主公道谢,可否请主公移步。”

    李徽皱眉道:“不必了吧。”

    苻朗低声道:“凭主公吩咐。”

    李徽想了想,又道:“去瞧瞧也罢。”

    苻朗忙点头应诺,领着李徽前往苻宝苻锦居住的西院。进了苻宝苻锦的闺房,苻宝正坐在床头陪着苻锦,苻锦披散着头发躺在牙床之上。得知李徽前来,挣扎起身要给李徽磕头。

    “多谢大人救我性命,苻锦感激不尽,无以为报。”苻锦无力的道。

    李徽看着她道:“感激倒也不必了,命是你自已的,你年纪轻轻,却要寻死。今日救你活命,是你的造化。一念之差,便将殒命,那又算什么?不过白白而死罢了。”

    苻锦哭道:“再不敢了,我鬼门关走一遭,已然吓得浑身无力了。给大人添麻烦了。待我好了之后,天天为大人祈福增寿,感念恩情。”

    李徽摆手道:“倒也不必。既然无碍,我便放心了。告辞了。”

    苻宝苻锦磕头道:“恭送大人。”

    李徽转身往外走,一转头,看见通往外间垂门之侧挂着一幅画,顿时整个人愣住了。适才从外往里走,那副画挂在垂门旁根本看不见,此刻才看的清楚。那画上一人,手持玉笛,站在柳树之下,眉目英俊,神情潇洒,风度翩翩。不是别人,正是自已。

    再看那画作,工笔细描,彩线精绘,画的极为细致精美。人物的头发,衣服上的褶皱,脸上神情,周围的景物都极尽精工之能事,很显然花了大功夫。

    画像一角写着落款小字:“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苻宝苻锦手绘君子之像,日日敬拜,以解所思。祈盼郎君万事顺遂,日日康安。”

    那画像下方,还有香炉,里边香灰积满,显然是长久烧香所致。

    李徽想起了苻锦之前说的话,说她们是真心敬爱自已,不信去她们居处可知。她所说的,恐怕便是这画像了。

    李徽转过头去,但见苻锦和苻宝跪在地上,仰着头,姐妹俩容颜如画,娇俏楚楚,正痴痴的看着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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