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宝,你来啦。本王等候多时了。”司马道子拱手说道。
“王爷有礼,怎敢有劳王爷相迎。”
王国宝有些受宠若惊,司马道子亲自相迎,如此的客气,这还是头一遭。他连忙拱手还礼道。
司马道子一笑,侧过身来,让大厅内的光线落在王国宝的脸上。王国宝感觉有些刺目,眯着眼用手遮掩着光线。然后,他的手臂便被司马道子挽住了。
“来来来,随我进殿。本王命人备了佳肴美酒,你我共饮。”司马道子的话在耳边响起。
王国宝张了张嘴巴,看着司马道子紧紧挽着自已臂膀的手,有些不知所措。随之便身不由已的跟随司马道子进了大殿。
殿上确实摆着一桌酒席,琳琅满目,甚为丰盛。玉瓶盛酒,金樽流彩,甚为隆重。
“国宝,落座吧。”司马道子说道。
王国宝忙躬身应了,待司马道子坐下之后,这才坐在一旁。侍女上前为王国宝和司马道子斟酒,司马道子举杯笑道:“来,本王先敬你一杯。”
“不敢!”王国宝忙捧杯,向司马道子示意之后一口喝干。
那酒甚为浓烈,醇香绵厚,滋味甚美。
“好酒。”王国宝赞道。
“尝得出是什么酒么?”司马道子笑道。
王国宝道:“论品酒,王爷乃此中翘楚。但这酒国宝还是能尝得出来的。这是杜康是么?”
司马道子呵呵笑道:“不错。看来你也是酒国中人。酒是个好东西啊,你知道我最爱喝酒了。喝了酒之后,浑身舒泰,万事顺遂。半醉半醒之间,一切烦恼抛诸脑后,那种感觉,难以形容。哎,特别是这杜康酒,此刻饮它甚为应景。正所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当此烦忧之时,唯杜康可解啊。”
司马道子说到后来,发出了轻轻的叹息。
王国宝忙道:“王爷心忧,国宝感同身受。但国宝请王爷不必担忧。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虽然目前看起来,我们处在困境,但是国宝相信,会有转机。王爷,国宝这两日积极筹划守城之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城中军民,上下一心,都愿意效死守城。我已经计划好了。调度人手,沿着淮水青溪沿岸,修建内城工事。加固台城城墙,修建碉楼工事。这样,我们便可形成外廓内城和台城三道工事。我们还可以……”
司马道子微笑摆了摆手,道:“国宝,今日是请你来陪我解忧的,不谈这些事。你的这些计划,本王也都知道了。你做的很好。但现在,我们喝酒听曲。”
正滔滔不绝说话的王国宝愣了愣,讪讪住了口。司马道子举杯和王国宝再饮一杯后,大声吩咐道:“来人,上歌舞。”
丝竹鼓乐起,七八名舞伎鱼贯而出,开始在席前轻歌曼舞。这些舞姬一个个身材曼妙,面容娇美,歌喉动人。其中领头的那名女子,身材修长,肌肤胜雪,云鬓高挽,雪白的脖子修长如天鹅一般。那是会稽王府的舞姬头牌秦欢儿。
那秦欢儿领着众人跳了一段舞之后,手持牙板轻敲,轻启朱唇,唱起了曲儿。
“置酒高堂,悲歌临觞。人寿几何,逝如朝霜。时无重至,华不再阳。苹以春晖,兰以秋芳。来日苦短,去日苦长。今我不乐,蟋蟀在房。乐以会兴,悲以别章。岂曰无感,忧为子忘。我酒既旨,我肴既臧。短歌可咏,长夜无荒。”
秦欢儿歌声清亮,唇齿干净,红唇白齿翕动着,发髻微微摇晃,神态端庄秀丽。
王国宝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神情如痴如醉。一曲既罢,王国宝半晌都没有错开眼珠子。
“国宝,你觉得此女如何?”司马道子微笑问道。
王国宝岂敢多言,他是王府常客,这秦欢儿他见过多次。他本就是好色之人,每次见秦欢儿,心中都是如猫抓了一般的蠢蠢欲动。但他知道,这可是王爷的禁脔,自已是万不敢染指分毫的。心里的想法只能意淫,万不可付诸行动。
“国宝不知王爷何意?”王国宝喝着酒掩饰道。
“呵呵呵,国宝,我命此女今晚侍奉你一夜如何?”司马道子笑道。
王国宝惊的忙起身拱手道:“下官该死,国宝岂有这般企图。国宝适才失态了,还请王爷莫要见怪。”
司马道子摆手道:“本王说的是真话。本王知道你喜欢此女,想成全你罢了。你我之间的关系,难道不抵一个女子么?今晚你便住在王府,一会酒宴之后,我让她去侍奉你。”
王国宝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秦欢儿是王爷宠姬,司马道子又是占有欲极强之人,岂肯让此女同自已分享。这是绝无可能之事。
今晚到现在,种种情形都透着一丝诡异,不免令王国宝心中疑惑。
“王爷好意,国宝感激不尽。但国宝今晚还要去城头巡查,恐无福消受了。王爷待国宝如此,我必粉身碎骨以报。”
司马道子沉声道:“巡查的事,别人去做便好,你不必去了。”
王国宝沉声道:“王爷今日说话,似乎意犹未尽。但不知今日请国宝前来,到底是为了何事?何妨明言?”
司马道子叹了口气,自饮一杯,擦了擦嘴上的酒水,缓缓道:“国宝兄,本王待你如何?”
王国宝拱手道:“王爷待我恩重如山。国宝当年受人排挤,我那岳父都看不起国宝,不许朝廷授我官职,令我浑噩度日,毫无成就。后来得王爷器重,国宝方有今日。王爷待我如同再造之恩,国宝常告诫自已这一点。将来,国宝必感恩图报,为王爷鞍前马后,忠心耿耿。”
司马道子点点头道:“你能说出这些话来,本王心中甚为欣慰。可惜呀,京城要破了,王恭不会饶了我们,我们都要死了。什么报恩不报恩的,倒也罢了。”
王国宝忙道:“王爷不可这么想,他们想攻进来怕也……怕也难以办到。”
司马道子瞪着王国宝道:“你内心当真这么认为么?朝廷上下,京城百姓当真上下一心誓死守城么?你说心里话,你心中真的认为我们能守住京城么?”
王国宝为司马道子眼神所逼,心中甚怯。结结巴巴道:“事在人为……天无绝人……绝人之路。”
司马道子苦笑道:“莫说这些话,你心里清楚的很,我们撑不了几天了。京城一破,我们都得死。哎,谁能想到,事情会到今日的地步。”
司马道子叹息摇头,将杯中酒灌入腹中。
王国宝心中慌乱,沉声道:“不会的,一定还有办法的。”
司马道子歪着头问道:“有什么办法?你倒是说说看。什么修建内墙防御体系什么的,那都已经迟了,没有任何的作用。外廓一破,大事去矣。”
王国宝紧皱眉头,沉吟不语。司马道子的话虽然悲观,但他说的是实情。王国宝自已此刻也只是为自已打气,他是不愿意让自已往坏处想罢了。
“其实,办法倒也不是没有。李徽回信,答应出兵。如果我们能够撑住几日,东府军于王恭腹背进攻,则会解京城之围。一切便有转机。待到谢玄从三吴赶到,更是可以令王恭的兵马丧失斗志,到那时,一切都会扭转。”司马道子道。
王国宝双目放光,喜道:“李徽肯出兵么?那岂不是大好事?他的兵马到了何处?徐州如此之近,应该数日便可抵达京口,攻王恭的腹背吧。”
司马道子苦笑道:“他只是愿意出兵,要想出兵,需要答应他的条件。”
王国宝道:“什么条件?答应他便是了。”
司马道子瞠目道:“当真?”
王国宝道:“先哄得他出兵,待危机解除,随后再清算他。这厮趁火打劫,岂能容他。什么样的条件?王爷该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让他出兵再说。”
司马道子苦笑道:“他提了三个苛刻的条件。其他的倒也算了,其中一个条件,恐怕你也不会答应的。”
王国宝笑道:“王爷啊,这种时候,你什么都不必犹豫。他的任何条件都该答应了便是。让他出兵才是最主要的。”
司马道子静静看着王国宝道:“当真要答应他?你认为不必犹豫?”
王国宝笑道:“当然。那是什么条件?”
司马道子举杯道:“国宝兄,本王敬你一杯。之后再跟你说。”
王国宝笑着举杯喝了。司马道子看着王国宝,沉声道:“李徽提出的条件之一,便是要本王……杀了你。”
“什么?”司马道子手中的酒杯摔落地上,惊愕出声。
“国宝,本王也不想这么做。可是,若不照做的他,他便不肯出兵,京城危机便无法解除,所有人都会死。国宝兄,你是顾全大局,识大体之人。本王……本王恐怕要借你人头一用了。哎,本王实在不愿这么做,可是为了大局,似乎别无选择了。国宝啊,本王心中愧疚又痛苦,心痛如割啊。”司马道子叹息道。
王国宝身子颤抖着,他终于明白了司马道子今晚请他来的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