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对慕容楷其实已经颇为厌恶,若不是看在阿珠的面子上,李徽自然不会给他好脸。但碍于情面,李徽还是请他到家中商谈,同时也和阿珠见见面。
慕容楷此来带来了不少礼物,毛皮银饰金杯玉器装了两大箱子,说是走亲戚探望妹妹和外甥,送给他们的礼物。见到阿珠和外甥显得极为热络,亲热的不行。
阿珠之子李泰不知为何,和这个舅舅甚为热络。也许是血亲之故,虽只见过数次而已,却自来熟的很,跟在慕容楷身边舅舅长舅舅短的。李徽在旁看着,恨不得上去扇他两巴掌。平素也没见此子跟自已这么亲热。
阿珠虽表面平静,但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毕竟这是她的哥哥,血脉之间的亲近感是割不断的。阿珠在李家日久,张彤云顾青宁她们都有娘家,都有兄长父母,道显得自已在家中甚为单薄。所以从心理上其实也希望能够有娘家的靠山的。只不过,阿珠心里应该也明白,自已这个娘家的靠山未必能靠得住。公子和他们之间未必是同路人。然而内心里还是希望他们融洽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李徽亲自摆了家宴招待慕容楷。酒足饭饱之后,李徽请他去书房谈话。
书房中,满脸酒气的慕容楷并不隐藏他此来的目的,开门见山的说道:“妹夫,我此来是奉燕王之命,前来请求你给予我燕军一些粮草上的帮助。我燕军即将进攻洛阳,打算彻底的歼灭苻丕的兵马。苻丕于洛阳称帝之后,鼓动我关东之地流民和地方杂胡叛乱。我们最近才平定了一些叛乱,但是治标不治本。故而燕王决定,彻底铲除苻丕,方可有我关东之地的太平。但是,我们缺少粮草。听闻你徐州粮草充裕,故而燕王命我前来请求你资助一些粮草,助我一臂之力。”
李徽微微点头,他料定今年冬天北方一定还会打仗。关中关东这些野心家们,秋收之后搜刮了一些粮草物资便又开始按捺不住了。之前便有禀报说,关东饥荒严重,流民四起。现在看来,燕军都缺粮,关东百姓们定然又要经历去年的苦楚了。
“你们要攻打洛阳?”李徽皱眉问道。
“是啊,我不是说了吗?打苻丕,一了百了。燕王本来是决意不入关中半步的。但是苻丕主动撩拨我燕军。加之苻坚已经死了,燕王的保证也不必坚持了。既然他们招惹我们,我们便只能灭了他们了。”慕容楷沉声道。
李徽沉吟不语,慕容楷答非所问,自已问这句话的意思是:既然你们要打洛阳,为何将兵马集结于北徐州边境?
“你们想要粮食?好说。要多少?”李徽淡淡问道。
粮食自然有,给一点给慕容垂也自无妨。让慕容垂去打苻丕,让他们充分斗争,互相消耗,这本来就是李徽定下的策略。只要条件合适,给他们些粮食也是可以的。
“燕王说,最好能给十万石,那样,我燕军便可无虞了。还能赈济百姓。”慕容楷试探的说道。
“哈哈哈。”李徽大笑起来。
“你怕是疯了,十万石,你知道那是多少粮食么?你们倒是狮子大开口。”
慕容楷也知道十万石粮食太多了,十万石粮食,可供十万大军两个月的消耗。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慕容楷干笑道:“十万不成,八万也成啊。听说你们徐州大丰收,最不缺的就是粮食了,妹夫,借我们些军粮,回头加倍奉还。”
李徽笑道:“粮食固然有,但却也不是你随口一句话便能给你的。更别说张口便是十万八万石,说的宛如儿戏一般。这年头,粮食的贵重,你难道不知?”
慕容楷咂嘴道:“妹夫。那你说能给多少?”
李徽想了想道:“你来了自然并不能叫你空手回去。我命人准备两百石粮食,装车给你你带回去便是。”
慕容楷愕然,起身冷笑道:“两百石?你打发乞丐呢?”
李徽嗤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你来我这里要粮食,不是乞丐是什么?若不是看在阿珠的面子上,别说两百石,两石你也休想拿走。”
慕容楷沉声道:“妹夫,何必如此?都是一家人……”
李徽冷笑道:“谁同你是一家人?你们故意透露消息给我大晋朝廷,让我在大晋受人猜忌。你慕容楷在战场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你妹妹的身份泄露出去,是何居心?现在却来跟我说是一家人了?亏你有脸说出口。”
慕容楷道:“妹夫,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也好好的么?我那是激的谢玄心乱,并非故意如此。咱们之间,还计较这些么?你帮我大燕,我大燕将来帮你。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可不是甘于人下之人。燕王叔父说的清楚,将来你起兵的时候,我燕军必助力一臂之力。以前的一些不愉快便忘了吧,要看大局。”
李徽呵呵冷笑道:“又开始造谣生事了,这些话你们恐怕已经派了细作在我大晋大肆散布了吧。真是死性不改。慕容楷,看在阿珠的面子上,两百石粮食,你要便要,嫌少的话便去别处乞讨去。这两百石粮食我也不要你们还,就当喂了狗。”
慕容楷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李徽,你一再辱我,粗鄙无礼,简直令人愤慨。我乃堂堂大燕太原王,我代表的是我大燕前来和你商谈,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徽冷笑道:“你还来劲了?你特地跑来这里找骂,怪不得我。给你粮食你不要,还嫌少。要饭的乞丐还嫌弃没肉吃么?若是觉得我说话不中听的话,大可扭头便走,何必在此挨骂?”
慕容楷指着李徽怒骂道:“李徽,我实话告诉你,我们来借,那是讲礼节。若你不借,我们可就要抢了。我燕军十万已经集结完毕,一声令下便可随时进攻北徐州。你不仁,休怪我们不义,到时候可莫要后悔。”
李徽点头道:“原来你们陈兵边境,是来威胁我来者。你来这里也不是借粮食,而是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抢粮食是么?”
慕容楷冷笑道:“我可不想这样,但是你既不肯,那便休怪我们了。”
李徽叹道:“这便是你们的本性,你们鲜卑人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又何必装的来讲道理。我和慕容垂早已定下了合约,互不攻击。看来慕容垂想要撕毁这样的合约了。也好,这可是你们自找的。跟我东府军叫板,就凭你们那十万兵马?我奉劝你们,万莫轻举妄动。否则,家底赔光了,到时候又要当丧家之犬了。我不来惹你们,你却来惹我们,真是求之不得了。”
慕容楷大怒,伸手一拍桌子,吼道:“当真如此,那便鱼死网破。你当我大燕兵马真不如你东府军么?边境十万大军,邺城十万大军随后攻上。你有多少火器?能杀我二十万大军?况且,你们的火器,我燕军已有应对之法。当真较起真来,我燕军必令你徐州血流成河。”
李徽也伸手在桌上一拍,冷声喝道:“那还说什么?让我们战场上相见。”
慕容楷瞪着眼睛盯着李徽,猛然将桌上茶盅抓起摔在地下,哗啦啦砸的粉碎。
李徽冷声道:“送客!”
慕容楷冷哼一声,举步往外走。伸手拉开书房门时,只见阿珠正捧着装着差点的食盒站在门口,神情恍惚又难过。
“妹子,你怎么站在这里。”慕容楷道。
阿珠轻叹一声,低声道:“阿兄,吃点点心吧。公子,眼下是半夜,又天寒地冻的,可否……让阿兄明日一早再走?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