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于3月底抵达淮阴,这是去年淮南大战以来兄弟2人的第1次见面。
春光明媚的射阳湖码头上,谢玄乘大船而至,在李徽热切的目光中从船上下来。
“贤弟,数月未见,1切无恙否?”谢玄高声笑道。
李徽哈哈笑着拱手道:“托兄长之福,1切安好。兄长大驾光临,小弟欢喜之极。早就盼着这1天了。”
谢玄哈哈笑着走来,给予李徽1个熟悉而热情的拥抱。
“你可怪不得我,去年冬天我是要来的,可是你偷偷的领军去攻北徐州去了。我来了也是无用。开春之后,我军中事务繁忙,此刻才抽出短暂空闲来。不是你不得空,便是我不得空,没办法啊。”谢玄道。
李徽挽着谢玄的手臂,笑道:“是啊。确实是无可奈何。不过咱们兄弟不还是见了面么?这次兄长前来,可要多留几日,咱们兄弟好好聚1聚才是。”
谢玄笑道:“贤弟,我倒是想多盘桓几日,可惜身如转蓬,身不由己啊。朝廷下了北伐的圣旨,不日我北府军便要北伐。此次我北府军和荆襄兵马东西并进,收复失地。十天后便要开拔,我在这里最多只能待两天时间。”
李徽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
谢玄微笑看着李徽道:“本来,你我兄弟共同出兵北伐,并肩作战,那是多好的事。可是,你不声不响的出兵,不声不响的夺了北徐州和青州4郡之地。此次北伐你倒是不必出兵了,当巩固收复的失地才是。所以,这1次,朝廷也没有下旨给你。嘿嘿,你可只能干看着愚兄我攻城掠地了。”
李徽沉声道:“兄长,我也是为了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才急着出兵的。慕容垂和苻丕两虎相争之时,正是最佳的进军时机,故而……”
谢玄摆手笑道:“你不必跟我解释这些,你做的任何事我都是支持的。朝廷那些人的话,你也不要放在心上。跟那帮庸碌之辈没什么好解释的。更何况,有些人他不是不明白,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攻讦罢了。愚兄是支持你的。”
李徽笑着拱手道:“多谢兄长。请兄长上马,我们回城叙话。”
谢玄点头,眼睛却4下里张望。却只看到跟随李徽前来迎接的1群亲卫,并没有自己想见到的那个人。
李徽知道他在找谁,沉声道:“阿姐没来。今日1早,她便去钵池山下的茶园去了。近来阿姐沉迷种茶,常常在茶园之中盘桓。回城之后,我命人去告知阿姐。”
谢玄微微点头,笑道:“看来她过的挺自在的。估摸着也不想见我这个弟弟了。”
李徽笑道:“怎会如此?她常常提及你,打听你的情形。今日她并不知兄长抵达,否则必是来迎接的。”
谢玄点头道:“咱们也不必进城了,我们直接去见她便是。我甚为想念阿姐。”
李徽点头道:“也好。”
两人上了马,沿着平整码头通向淮阴的官道并辔而行。官道宽阔,用碎石铺成,可供4辆大车并行。这是新修的官道,主要是便于货物从码头运输进城。此刻有大量车队排着长龙在官道上行走,行人穿梭甚为忙碌。
官道两旁,大片的冬麦已经到了青黄阶段,麦穗饱满,1望无际,再过大半个月便可以收割了。春阳之下,风1吹,麦浪翻滚,甚为喜人。
谢玄看着眼前景象,点头笑道:“贤弟,这徐州之地可是被你治理的不错。自入徐州境内,便感觉1切都井井有条。你来徐州这几年,颇费心血,做了不少事情。这些心血看来并没有白费啊。”
李徽笑道:“也没什么成果,无非便是想办法让百姓们能吃饱饭罢了。徐州百姓苦了多年,这也是他们该得的。”
谢玄道:“4叔说的没错。贤弟文武全才,又常怀悲悯之心。当今大晋,有几个人是心中想着百姓的。4叔常说,若是你愿意留在京城的话,恐是朝廷之福。朝廷需要你制定政策,为大晋壁画蓝图。当初他希望你留在京城,便是这么想的。”
李徽笑道:“那是4叔谬赞,朝中人才济济,我算得了什么?便是这徐州之地,我也是勉力维持。”
谢玄摇头道:“你又何必自谦。贤弟,愚兄可不是开玩笑。4叔其实还是希望你回京城,助他1臂之力的。4叔说,若你愿意的话,可回京同他1起执掌朝廷政务。4叔说,他近来越发的力不从心,许多事难下决断,理不清原委。若你在身边,他便可以省心了。”
李徽听谢玄说的郑重,忽然意识到谢玄此行或许真的带着劝说自己回京城任职的任务。但那又怎么可能?谢安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当初自己都不愿留在京城,到眼下此事,居然还想着让自己回京城任职。谢安莫不是真的糊涂了,他应该知道自己不会答应他的要求的。还是说,他越发对自己不放心,所以不放过任何可以劝说自己的机会。
“谢兄,4叔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却无意回京,只能辜负4叔的好意了。兄长是了解我的。我志不在朝堂之上,还是留在徐州舒心的多。”李徽笑道。
谢玄呵呵笑道:“其实我也是这么跟4叔说的,我只是将4叔的话带到,贤弟如何抉择,那是贤弟的事。4叔说,你若回京,可任门下侍中之职。我想着,侍中之职乃朝中要职,不可轻慢,故而便跟你提1提。”
李徽颇为惊讶,谢安居然要自己去任侍中之职,那可是门下省主官之职。如此要职,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官职。谢安既然这么说了,必非虚言。但自己显然是不够格的,是什么原因让他愿意这么做呢?这倒是令人好奇。
“4叔近来如何?身子可还好?”李徽问道。
谢玄眉头微微皱起,轻叹1声道:“贤弟,虽然4叔不愿意我宣扬此事,但你也不是外人,跟你说也自无妨。4叔近来身子不太好。去岁酷寒,又受风寒。本身子发热,却又发寒战,甚为奇怪。4叔服寒食散抵寒气,却又至咳嗽不已。听身边侍奉的人说,1度咳出血来。令人颇为担忧。”
李徽惊道:“怎么会这样?”
谢玄皱眉道:“可能是年纪大了,朝中事务又很辛劳之故吧。那司马道子入朝,举荐了大批亲信任职。王国宝那狗东西依附于司马道子,竟得司马道子举荐为侍中之职。4叔自然反对这个任命,但司马道子不肯罢休,说4叔为1己好恶而排斥贤才,意图将所有权力掌控在手云云。陛下夜站在司马道子1边,认为没有理由反对王国宝任侍中。司马道子更联合了1些人,对4叔提出的几项今年朝政的新举措吹毛求疵,故意找茬。以至于政令在朝会上被搁置。4叔可能是因为这些事也生气恼怒,所以才生了病。哎,司马道子可是越发的嚣张了。”
李徽皱眉沉吟,他当然明白,谢氏和司马道子之间的矛盾迟早要爆发。司马道子的目的很明显,便是要夺权。皇权谋求去门阀,增加皇权的权力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偏偏掌权的谢安不是桓温这种挥舞着血淋淋的刀子开路的人,那便会极为被动。司马道子不断的安插自己人在朝廷里,按照谢安的脾气,大概率是睁1只眼闭1只眼,不可能采取激烈的手段。所以,便只能被司马道子1步步的逼近。
可能是因为司马道子要举荐王国宝任侍中,所以谢安才会让谢玄给自己传话,要自己回京,他举荐自己为侍中,同时助他对抗司马道子等人。自己任始终虽然不够格,但总比王国宝那个废物够格。
“原来如此。还请谢兄劝1劝4叔,那寒食散还是少服用的好。那东西终究不是什么好东西。莫忘了当初王坦之是怎么突然去世的。便是寒食散吃多了导致毒性侵入之故。至于朝中的事情,有人要做主,便让他们做主便是,何必伤惊恼怒,对身体不好。”李徽说道。
谢玄摇头道:“跟寒食散有和干系?我知道你1直对服用此物持诋毁态度,但此物确实对人有裨益。你自己不喜欢,却也不用去诋毁此物。”
李徽愣了愣,忽然意识到,谢玄也是吃这东西的。自己每次劝他,都会不欢而散。自己倒是忘了这茬了。
谢玄继续道:“至于司马道子王国宝之流,怎可纵容他们。他们无非是欺4叔忠心为国,不肯强硬行事罢了。哼,此次北伐,我要让他们明白我谢氏的实力,教他们明白,不要以为我谢氏没有鳞爪,没有手段。待我收复中原之地,朝廷上下,自会知道我谢氏之功,非宵小所能撼动。这件事,贤弟便不用担心了,4叔身子也见好,至于其他的事情,我谢氏自有应对。”
谢玄说罢,挥鞭打马,纵马飞驰而去。
李徽愣了愣,忙催马跟上,心中想:谢玄想的还是通过北伐来扩大谢氏的权力和威望,震慑司马道子等人。这是完全错误的想法。需知,北府军越是强大,北伐越是成功,反而越会让司马氏感到威胁恐惧,反而会更糟。
谢氏要么便以强力手段行事,强力控制局面。要么便妥协。靠着这种所谓的威慑,恐怕难以压制司马道子之流了。
但这样的话,谢玄未必听得进去,或许该写封信给谢安,向他建议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