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侃,田洛听令。”谢玄继续下令道。
“末将在。”诸葛侃和田洛两人上前拱手。
谢玄沉声道:“你2人率3千人从东坡水涧出山,绕行敌军东侧腹背。全体兵士,携带神张弩,待大军出山激战之时,袭其腹背,乱其阵型,制造混乱。你们可明白?”
诸葛侃和田洛拱手齐声道:“末将明白。”
谢玄看着两人道:“前往山涧要穿过火场,披上湿布,1鼓作气冲下去。即便如此,也不容易。而且,出山之后,你们这3千人将孤立无援,人数又少,很可能会被敌人围攻。情形或许比何谦高衡2位更糟糕。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诸葛侃拱手沉声道:“谢将军,我诸葛侃本是草芥之人。投奔北府军之后,得将军提携器重,方有今日。我早已立志,此生追随将军,报效朝廷,死而后已。战死沙场何足惧哉?怕的是不能胜利,让北府军蒙羞。我和田兄弟可不怕死。将军放心便是。”
田洛也大声道:“将军放心,我等誓死杀敌,不会给北府军丢脸的。”
谢玄站起身来,团团向众将拱手道:“诸位,今日之战,凶险万分。你我兄弟,朝夕相处4年多,摸爬滚打,出生入死,不是骨肉兄弟,甚似骨肉兄弟。今日之后,我们之中或许有人会战死沙场,也许是我谢玄,也许是你们中的1些人。但我们终究相识相交1场,当过1回兄弟。来人,斟满酒,我同诸位兄弟共饮1碗诀别酒。喝了此酒之后,共赴沙场,生死由天。”
众将拱手还礼,高声道谢。
亲卫端上酒来,众将领各捧1碗酒。谢玄带头将酒几口喝干,1把将酒碗摔在地上,碎成片片。刘牢之高衡何谦诸葛侃田洛等在场众将也仰头将酒喝干,也纷纷将酒碗摔在地上。
谢玄哈哈大笑起来,众将抹着嘴上的酒水都哈哈大笑起来。
谢玄大声喝道:“各自准备,1炷香后出山,决1死战。”
众将齐齐行礼,各自离去。
谢玄站在殿上,微笑看着众将离去,脸上笑容收敛,眉头微微皱起。
谢琰站在身旁,轻声道:“兄长,我也去了。我率后军去替中军打头阵。”
谢玄转头看着谢琰道:“瑗度,你跟着我便好。出山之后,我安排人手护送你冲出去。你回京城,告诉4叔,就说……幼度尽力了。”
谢琰叫道:“我不走,阿兄当我是什么人了?我怎会离开?”
谢玄沉声道:“瑗度,我谢家不能全折损在这里。你兄长多病,4叔膝下只有你能够继承其衣钵,我不能让你死在这里。”
谢琰摇头道:“阿兄,此战败了,我大晋还有么?我谢家还有么?我们的死活还重要么?”
谢玄怔怔发愣,轻叹1声道:“你说的是。好吧,你便跟着我,我们1起杀出去便是。瑗度,替我披挂,我们要出发了。”
谢琰点头,取了谢玄的银色盔甲,帮助谢玄披挂整齐。谢玄戴上头盔,持长刀在手,1步步走向庙门。
谢琰站在后面,忽然叫了1声。
“阿兄。”
谢玄转头道:“怎么?”
谢琰轻声道:“阿兄会后悔么?后悔采用了李徽的拒山为城之策,现在却遭遇了这样的情形。你会怪他么?”
谢玄愣了愣,缓缓摇头道:“他只是建议,决定权在我。况且,他的建议并没有错。只是,这场大风来的不是时候。没有这场大风,这场大火烧不起来。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倒也怪不得他。”
谢琰点点头道:“兄长,弘度兄会来救援么?我瞒着你写了信给他,告知此处情形,请他派兵来援。不知他是否前来。”
谢玄皱眉道:“你何必如此?”
谢琰道:“我是觉得,东府军若能来,我们胜算大些。我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谢玄点点头,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天,看着漫天落下的黑色飞灰。沉声道:“我宁愿他不来。这种情形,东府军来了又如何?徒然送死。我反倒希望他能够守住徐州。若他……若他能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也是很好的。”
谢琰不太明白谢玄的话。谢玄心中想的是,谢道韫在徐州,北府军败了之后,秦军将大举入侵,大晋危在旦夕,天下将1片混乱。如果李徽能保护好谢道韫,守住徐州,倒也是件好事。
外边坡下,传来呼喝之声。战马的嘶鸣声传来,脚步杂沓之声传来。
谢玄沉声道:“瑗度,该出战了。时候到了。大火已经烧过来了。跟着我,跟紧些。”
谢琰点头,兄弟2人1前1后,走出庙门。没入黑暗之中。
……
寿阳城中。
李徽1行进寿阳城之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从北街进入之后不久,迅速拐入1处岔街之中隐藏。眼下尚不知城中情形,需要进行简单的摸查搞清楚城中有多少兵马方可行动。
寿阳城中的百姓都已经逃得差不多了。当日城破,桓伊战死之前,曾开南门让百姓逃走,因为知道城池不保。所以,城中青壮妇孺都已逃走,只剩下1些老者不在乎生死。故而岔街周围民房空荡荡的,物品家具散落1地,显然是受到过洗劫。
李徽带着众人暂且藏匿于这些房舍之中,倒也暂时安全。
很快,李荣蒋胜郑小龙等十几人前往城中打探情形。李徽则爬上1处屋顶,想着城中街道眺望,同时等待李荣等人打探消息归来。
远远眺望城中,黑沉沉1片。大片的民居房舍之中都无灯光。这座城中已经没有了多少百姓居住。除了城门口处和街道上运粮的车马之外,其他各处街巷之中1片死寂。
李徽站在屋顶上看着这1切,心中颇为恻然。他来过寿阳,当初出使秦国便是从寿阳抵达秦境。当时淮南太守桓伊还曾设宴招待,亲自送别。那日离开寿阳登船之时,桓伊还曾用竹笛奏了1曲他所做的《梅花3弄》给自己践行。
然而,时隔不过数年。1切已经变了样。寿阳城已经落入秦人之手,而桓伊在不久前战死在这里。短短数年,物是人非,局面陡变。城犹在,人已去,梅花3弄1曲已经绝响。想想生于这乱世之中,多少如桓伊这样的人物,精通才艺,风度灿然之人,却也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死于非命。
这个混乱的时代,吞噬了多少精彩之人,粉碎了多少美好之事。
半个时辰后,打探消息的李荣等人6续回来了,同时,也带来了出乎李徽意料的消息。
在决定奇袭寿阳之前,李徽估摸着城中不会有多少兵马。因为既然8公山下决战在即,秦军定然会全部投入作战。寿阳城中定不会有重兵把守,最多不过数千人运送粮食物资,守卫城池罢了。毕竟这里是秦军的后方城池,站在秦军的角度,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但是,李荣等人带来的消息却令人惊愕。
“城中有许多兵马。在东西长街上,有两处军营,全部是骑兵。左近几条街道都是骑兵。起码有上万人之多。我们摸到了中街军衙左近,发现那里的广场上也全是骑兵。粗略估计,城中心位置起码有两3万骑兵驻扎。不知道为何城中竟然有这么多的兵马。”李荣回禀道,言语中有些气急败坏。
李徽也惊愕不已。城中有数万骑兵,这还如何偷袭?自己只有千余人,实力相差太多了。这下事情大条了。
略1思索之后,李徽问道:“摸清楚粮食物资存放之处了么?”
蒋胜道:“城东广场有1处。规模很大,粮食物资运来的都堆放在那里。”
“南城也有1处,是兵器器械存放之所。”郑小龙禀报道。
“无论如何,得放火烧了粮草再说。这本就是我们前来的目的之1。将粮草物资1把火烧了,也算是成功。夺城恐怕是不可能了。不但不能夺城,城中这么多兵马的话,还要通知周澈他们不能渡河过来。”李徽沉声道。
众人默默点头。突发的情况让人有些不知所措,计划遭受重挫,只能想办法烧了粮草物资了。
“真是见了活鬼了,秦军这么多骑兵留在城中作甚?不去作战,留在这里闲着。难道说,秦军笃定能战胜北府军不成?”李荣不甘心的嘀咕道。
李徽脑中1闪,突然想起了1事。
“你是说,那些骑兵都集中在太守府军衙左近?全部驻扎在那附近?都是些什么样的兵马?”李徽问道。
李荣道:“说了都是骑兵啊,1个个打扮的油头粉面的,盔甲闪亮亮的。都是年轻的少年。看上去不像是来打仗的。”
李徽瞠目道:“你是说,全部是少年?盔甲战马都是最好的那种?”
李荣道:“我看着反正1个个鲜亮的很。有些人武器上还镶着宝石,闪闪发光。”
李徽缓缓点头,沉声道:“那就是了。羽林郎。苻坚在城里,定然如此。那些羽林郎是保护他的兵马。没想到,他不在战场上,居然在城里。然则……然则……这个机会……岂能放过?”
李荣等人惊愕的看着李徽。
“阿兄是说……秦国的皇帝苻坚……在城里?”李荣结结巴巴的问道。
“否则,何以解释这么多兵马在此守护?那些羽林郎都是少年,那是苻坚的护卫骑兵和仪仗兵马。定然如此。李荣,城里有条大鱼,我们1定要去抓这条大鱼。1旦成功,战局逆转,局势陡变。呵呵,想想都令人兴奋之极。”李徽搓着手,快速的踱步,脸上忽喜忽忧,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