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柳树巷谢道韫内宅里,轻纱般的帐幔之中,1场剧烈的风雨刚刚停歇。谢道韫靠李徽的胸口,秀发如蒲扇1般铺在李徽的胸膛上,闭着眼微微喘息。
李徽轻抚谢道韫柔软光滑的后背。两人都在享受暴风雨之后的宁静。
“阿姐,感觉如何?”李徽低声道。
谢道韫闭目轻声道:“很好。”
李徽笑了起来。1句很好,便胜过千言万语。
“你起来吧,我可不能让你在这里过夜。我不想让彤云她们不开心。”谢道韫坐起身来,背转身子将内衣穿上,遮掩住曲线玲珑的身体。
李徽叹了口气,坐起来穿衣。
“这样的时间怕是不多了,今晚我本不打算走的。哎,又被你赶走了。”李徽沉声道。
谢道韫将秀发拢在脑后,用丝带松松挽起,转过身来问道:“要出征了是么?这些天似乎局面越发的紧张了起来。”
李徽点头道:“是,很快,我们便要渡河进攻。1旦秦军攻彭城之战开始,我们便往北进攻。”
谢道韫轻声道:“小玄他们也要开始打仗了是么?”
李徽点头道:“正是。北府军承受的压力更大。他们的正面,是苻丕率领的十余万兵马。同时,他们还需注意寿阳方向,随时增援。苻丕的兵马要攻彭城了,那是1场恶战。”
谢道韫蹙眉道:“所以,你是去增援彭城是么?”
李徽缓缓摇头,轻声道:“我写了信给谢兄,要求将彭城交由我东府军防守,请他专心西进,增援寿阳。可是……”
谢道韫道:“他拒绝了是么?”
李徽轻叹1声,下了牙床,从衣架上的袍子里取出了1封信,递给谢道韫。
谢道韫接过来,赤着脚走到桌旁坐下,凑近烛火打开信仔细阅读。
信很短,寥寥几句而已。
“李刺史,来信收悉,多谢你的好意。你所言之事,本人皆有考虑,不需劳心。守卫彭城乃我北府军之责,北府军也已做好应对,无需你东府军出兵来援。尔等只需自保,不要出事,届时反要我北府军援助,那便是尽到职责了。李刺史,当日京口之时,我已然告知于你,你东府军军务自专,同我北府军无涉。故而,不必再言协同之事。我北府军无需协助,你只做本分便可。另:酒我收下,代将士们多谢李刺史赏酒。徐州酒可饮,兵未必可用。再:转告阿姐,大战在即,请她即刻回京。若阿姐有半点闪失,我将唯你是问。”
谢道韫迅速的看了信,叹息1声,眉头紧蹙。谢玄这封信写的极为生硬,语气宛如寒冰。没想到谢玄对李徽已经是这样的态度了。
“小玄,哎,他怎么能这样?你同他协商军务,他怎可如此无礼?就算心中对你不满,也不该拒绝协作作战。这可是关系大局的事情。哎,小玄还是不能顾全大局啊。怎可为私人感情所左右?况且,就算兄弟做不成,也不必这般语气说话。真是岂有此理。”谢道韫沉声道。
李徽走过去,伸手扶着谢道韫圆润的双肩,柔声道:“你也莫要怪他,事情的起因由我而起,伤了兄弟之义,却又不能悔改。”
谢道韫轻声道:“那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况且,就算他生气,也不该不顾大局。”
李徽笑道:“我不认为他不顾大局。谢兄很自信,在他看来,他不需要我东府军的帮忙是因为北府军足以应付这样的局面。所以他才会拒绝。我不认为谢兄是因为恼恨我才这么做的。谢兄在大事上是不糊涂的。因为有自信能御敌,所以才回绝了我。”
谢道韫道:“那么你认为他们可以抵挡秦国大军么?”
李徽道:“若北府军全部北上守住彭城是不成问题的。北府军的实力有目共睹。但问题是,北府军的职责不仅于此啊。北府军是主力大军,他必须要兼顾寿阳方向。顾此可能会失彼。此次秦国大军有备而来,可不像是之前。稍有不慎,彭城失守,则有大害。最好的结果是,守住彭城,占据淝水洛涧,搭建好通向寿阳的通道。最坏的结果便是,彭城失守,秦军堵塞增援通道,则寿阳不保,局势将极为险恶。”
谢道韫道:“你会想办法去救的是么?”
李徽道:“我自然不能坐视,但谢兄不肯让我守彭城,我也不能强行前往,否则,便是破坏指挥调度,影响北府军的行动。那可是不可原谅的。我只能见势而动。先扫除眼前之敌,陈兵于下邳,既给予秦人侧面威胁,又可随时增援彭城。”
谢道韫点点头道:“但愿1切顺利。但愿小玄的北府军能够顶住压力。”
李徽道:“谢兄乃帅才,我相信他的判断。阿姐,谢兄要你回京城,否则拿我试问,你回不回去呢?”
谢道韫摇头道:“大难来时,我岂能自己离开。你妻妾儿女都在此,我谢道韫难道便怕了?况我此次来徐州,便没打算回去了。活也罢,死也罢,什么都不管了。”
李徽笑道:“可是谢兄说,若你出事,他会拿我试问。”
谢道韫微笑道:“所以,你要保护好我,千万别让我出什么事。否则,小玄要率北府军踏平你李家,你可就麻烦了。”
李徽哈哈大笑,俯身下去,咬住谢道韫的耳朵,低声道:“我该如何保护你呢?似今晚这般么?”
谢道韫耳朵发痒,身子发软,娇声道:“别,别,你这头驴儿,又要……做什么?”
……
6月初3,荆襄前线。
桓冲大军已经兵临襄阳城下,进攻1触即发。
襄阳城中,姚苌的6万多大军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姚苌心里颇为紧张,他万万没想到,荆州兵马居然发动了主动的进攻。
现在的局面对自己极为不利。后方物资通道于数日前被1支荆州骑兵截断。这个问题很严重。目前军中存粮还有十日,那是撑不了多久的。
姚苌心中很是恼火,特别是当得知那支兵马是从陨城北上的,便更为恼怒了。显然,这是慕容垂的失职。他没能在陨城挡住这支兵马。漳口大败便已经很匪夷所思了,居然又放任了对方从身边溜走,流窜到了自己的后方。
而更离谱的是,慕容垂甚至没有禀报这个消息。自己在南阳被攻下之后,才知道身后有1只兵马。责问慕容垂时,慕容垂给自己的回答是,他也不知道。
桓冲军挺进襄阳,大战在即。姚苌让慕容垂出兵来援。慕容垂却表示,如今漳口有数万之敌,自己守住陨城,便是阻挡他们北上。便是为他在阻挡晋国援军。他不能撤离陨城,否则局面更糟糕。
姚苌知道,自己是指望不上他了。正如慕容暐所言,慕容垂包藏祸心,心怀异志。这种时候,他只会自保,不可能来救援。
姚苌虽然恼怒,但却也能理解。换作自己是慕容垂,也不可能来救援。况且他说的还是有道理的。陨城不能丢,挡着漳口的晋军也是正确的。
现在,姚苌只有两个想法,其1,希望桓冲的攻城早些开始,毕竟自己军中的粮草不多了。桓冲早1日攻城,对自己反倒有利。不怕他攻城,就怕他不攻。那样的话,过几日,自己怕是要被迫出城主动求战了。
其2,便是希望梁州刺史梁熙的兵马抓紧时间赶到。那5万大军从凉国而来,路途虽遥远,但也走了1个月了,应该要到了。而且,这支兵马可是荆州大晋兵马所不知道的1支兵马。他们1旦赶到,会极大的扭转局面。特别是对于身后那支封锁粮道的晋军而言,恐是灭顶之灾。
为此,姚苌派慕容暐前往迎接催促梁熙,务必让他加快速度,十日内必须抵达战场。
或许是姚苌的期盼起到了作用,6月初3午后,桓冲的兵马发动了对襄阳的正式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