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是铁青着脸离开的,李徽拉他的时候,被他1把甩开,力道惊人。很显然,他是愤怒之极的。只是,出于个人的教养才没有完全的发泄出来。
李徽没有追赶,他知道追上了也没用。盛怒之下的谢玄是不可能听自己解释的。而且,这件事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谢玄愤怒离开之后,李徽缓缓走向蹙眉低头不语的谢道韫。谢道韫的身子微微的发抖,脸色有些发白。
李徽轻轻的叹息了1声,1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谢道韫吁了口气,看着李徽道:“小玄很生气,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李徽轻轻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想,谢兄是理智之人,当不至于做出不好的事情来。”
谢道韫道:“若他禀报4叔了呢?你知道后果么?”
李徽苦笑道:“后果能如何?无非是惩罚于我罢了。革我的职,罢我的爵。让我1切归0罢了。”
谢道韫道:“你不害怕么?你这1路艰辛努力,才有今日。若因为此事而失去1切,你甘心么?”
李徽笑了起来,轻声道:“当然不甘心。但却是值得的。因为我得到了世间最宝贵的东西,那便是阿姐的爱情,这已然足够了。上天是垂青于我的。”
谢道韫微微点头。轻声道:“看来,我没有爱错人。道蕴这么多年来等到的人,没有让我失望。”
李徽笑道:“不胜荣幸。”
谢道韫展颜而笑,笑容比夕阳还要灿烂。
“我做了1首新曲,名曰《初夏》,李郎还有心情听么?”谢道韫道。
“为何不听?只要阿姐还有心情弹奏,我便有心情听。天塌不下来,塌下来,有我顶着。”李徽笑道。
谢道韫嫣然1笑,上前来挽着李徽的手臂,携手入亭。不1会,琴声响起,琅琅清亮,悦耳动听。
……
黑暗的书房之中,李徽枯坐沉思。
今日之事,李徽当然明白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如今以自己的身份,娶谢氏之女其实也是够格的。但问题在于,自己已经娶妻。所以,自己这谢道韫之间的事便成为不可能了。
谢氏自重豪阀身份,怎肯让谢道韫为妾?他们可不是吴郡顾氏,顾谦为了家族利益,可以同意让顾青宁嫁给自己为侧室,谢安谢玄是绝对不肯的。
谢安和谢玄都是当世地位卓绝,才智双全的人物,骨子透着骄傲。家族的声誉和他们个人的声望都是他们最为看重的东西,怎肯让人抹黑。
不过,李徽也并非没有考虑过后果。自己和谢道韫之间的事情迟早是要被发现的,纸包不住火,男女之事若是有心自然会感受到。事实上,谢安便已经早已察觉了,否则去年谢道韫也不会离开京城去会稽。
现在,东窗事发了,这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只不过事情发生的突然,1时间令人有些手足无措。但今日谢道韫当着谢玄的面表现出的坚决的态度,令李徽颇为感动。她能对自己如此坚定,自己也不能辜负了她。
只是,谢玄会做出什么反应?会不会因此闹的不可收拾?会不会那叔侄2人大怒之下对自己发起惩罚?以目前自己的情形,恐怕难以招架。虽然自己对谢道韫说,愿意为了她而失去1切,但其实,谁也不愿意面对那样的结果。在这乱世之中,自己努力奋斗的原因便是要自保和保护身边的亲人朋友。1旦失去1切,1切归0,在这弱肉强食的旷野之中,又如何能够保全自己和身边的人?
事已至此,似乎担心也没有用。李徽内心里还是对谢玄抱有期待的。谢玄和自己感情甚笃,行事也颇有章法。虽热情似火,但其实真正行事还是颇为理性的。就像他攻彭城1样,及时调整策略,耐心的消耗对手,最终1举夺城。这便是他思维冷静,行事有分寸的表现。
为今之计,只能寄希望于谢玄念及姐弟之情,念及结义兄弟之意,顾忌此事闹大之后对谢氏的影响而大事化小。
将这件事思来想去的各种角度去分析,其实也没个好办法应对。这让李徽心中烦恶,1时间焦灼难安,如坐针毡1般。
……
5月十1,李家全家上下1起出动游玩。这是李徽早就欠下的承诺。本来是春天踏青之旅,现在却已经是盛夏了。
游玩的地点是在射阳湖岸边不远的1座小岛上。这里是在射阳湖北岸,阿珠听说这1片有大片的荷花淀,此刻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1起去这座小岛上赏荷应该是不错的选择。这个提议也得到了全家人的支持。
这两日,见李徽情绪有些不佳,张彤云便提议前往游玩,舒缓心情。
于是乎,1大早,全家人1起出动,1个时辰后抵达射阳湖北岸码头。然后乘坐船只下湖,沿着湖岸不远处的水面往西而行。很快,便看见了前方1座小岛,周围全是碧绿的荷叶。
船靠近之后,从荷叶之间的水道进去。这位荷叶遮天蔽日,足有1人多高。荷花开了不少,粉色白色的点缀在绿叶之间,甚为赏心悦目。
众人兴奋起来,上岛之后,岛上有1座草亭,应该是寻常时间供打渔人上岛歇息而搭建的。李徽亲自动手,将帐篷和遮阳布搭建起来。阿珠将带来的竹席摆在阴凉下,点心酒水都摆上。众人围坐赏景,甚为惬意。
歇息了1会,顾青宁提议下水采荷,张彤云也喜水,两人1拍即合。旋即上船让船夫划了船,表姐妹2人登船而去。
阿珠是北方人,不像张彤云和顾青宁他们自小在吴郡湖泊河流边长大。阿珠既怕水,又有些晕船,所以没有去。留在岸上陪李徽,照顾两个孩儿。
听着表姐妹2人在密密匝匝的荷叶之中笑闹的声音,阿珠笑道:“好久没听过彤云姐姐笑得这么开心了。”
李徽心中1凛,忽然发现自己确实对她们关心的少了些。自上次那件事后,彤云确实很少发出这样的笑声了。
“珠儿,我最近是不是很沉闷?让你们很压抑是么?”李徽道。
“倒也没有。公子不必多想。我的意思是,彤云姐姐为人母了,自然稳重些。那里还能和以前1样笑闹玩耍。公子操心的事情多,我们也帮不上忙,岂能怪得了你?”阿珠忙道。
李徽轻声道:“我所做的1切,只希望你们能快活的生活。否则1切毫无意义。倘若你们不开心,那我岂不是白忙活了。”
阿珠笑道:“没有不开心。别人如何我不知道,反正我很开心。公子只是最近喜欢皱眉头罢了。青宁姐姐猜想,你是遇到了难题。但我觉得,公子什么难事都能解决。”
李徽笑道:“你倒是对我有信心。我确实遇到了难题。”
阿珠道:“是谢小姐的事么?”
李徽道:“倒也不是。是公务上的事情。跟你说说也无妨。”
阿珠道:“公务上的事情我不懂。”
李徽道:“无需懂,我只是告诉你,免得你们以为我因为别的什么事而不开心。生出误会来。”
阿珠点头。李徽看着眼前1片碧绿,缓缓道:“你知道火药的事情。那火药对我们很重要,打仗很有用。但是现在葛道长的岛上的作坊的人都闲着,因为没有硝石。硝石产自西北之地,之前还能去采买。虽然价钱贵些,但总归还能买到。现在秦国和我大晋已经撕破了脸,没有办法采买了。上次打仗,火药用光了,没法补充。这是我头等烦恼之事。”
阿珠恍然道:“原来是这件事。那可怎么办?怪不得端午节都没放焰火。”
李徽笑道:“是啊,那东西还可以做焰火。”
阿珠想了想道:“不知道能不能让别人帮忙采买。比如……我……兄长他们。”
李徽心中1动,这倒是1个办法。不过很快,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怕是不成。秦人已知火药的威力。慕容垂和你兄长他们也必是知道了。我若采买硝石,他们必问用途,定会怀疑是其中配方。这事其实也不是什么太难知道的秘密。若是以此要挟于我,岂不是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如此重大的战略资源,不能假手于人,受制于人。”李徽说道。
阿珠点头,柔声道:“公子莫怪,阿珠不懂这些,乱出主意。公子也莫要思虑伤神,定会有办法的。好好散散心,没准便能想出办法来。”
李徽笑道:“说的很对。我下水去游泳去。游到船边冒出来吓唬她们1下。”
说着,李徽迅速脱了薄衫和鞋子,光着上身朝水边跑去。
“小心啊。”阿珠惊呼起来。
“噗通。”李徽以1个标准的入水姿势跳入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