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口干舌燥的睁开来,坐起身来时,身上的薄被滑落,露出干燥整洁柔软的绸缎内衣来。
李徽伸手摸了摸脸,脸上光滑干净,头发也柔软松散。1时间李徽有些发愣。意识里,自己不是在湖堤上么?身上脏兮兮的全是泥污,自己还在洪水之中挣扎,怎么忽然间便躺在了床上了?
李徽想说话,但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嗓子里干燥剧痛。他忙起身下地,感觉全身无力,趔趄着来到桌旁,抓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壶嘴咕咚了几口。清凉的水流滋润了他的喉舌,让他焦渴的身体像是干枯的禾苗得到了雨水1般的活络了起来。
李徽放下茶壶看向长窗外,阳光透过树荫洒落下来,将窗外摇弋的树影投射在窗棱上。院子里传来蝉鸣的呱噪声和树叶哗啦啦的摆动声。
李徽晕乎乎的脑子里的记忆已经完全恢复。他知道自己晕倒之后被送回县衙了。1瞬间,他的神情又紧绷了起来。堤坝怎么样了?洪水退了么?农田保住了没有?
“来人!来人!”李徽嘶哑着叫了起来。
脚步急促响起,阿珠的身影1阵风般的从房门口进来,惊喜叫道:“公子,你醒啦。谢天谢地,这可太好了。”
李徽往房门口走了几步,腿脚像是踩在棉花堆里,身子趔趄便倒。阿珠惊叫1声冲过来,将身子抵在李徽的怀里撑住了李徽的身体。
“公子小心,这时候怎么能下床走路?我扶你坐下。”
阿珠身子瘦小,气力倒是挺大,1步步的半抱着李徽来到椅子旁,李徽1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大口喘气。
“我这是怎么了?”李徽苦笑道。
“公子昏睡了1天了,昨晚回来,1直睡到现在。这都是未时了。又没喝水吃东西,当然虚弱了。公子坐着歇口气,我这便给你盛粥去。”阿珠忙道。
阿珠转身快步出房,李徽揉着额头心想:原来自己昏睡了这么久,昨晚到午后未时,这得十多个时辰了。看来真是累坏了。
阿珠很快便端着1碗喷香的小米粥进来,还有1叠小菜。那碗粥熬得金黄,里边还有红枣莲子红豆等物。
“快吃两口,不然没气力。”阿珠道。
李徽点头,他确实饥肠辘辘饿坏了,拿起勺子吃了两大口。米粥甜丝丝的,甚是可口。3口两口,1碗粥便下了肚。
“还要么?我去给你添。但是不能1下子吃太多。张大娘说,饿久了不能吃太饱。”阿珠笑道。
李徽抹抹嘴笑道:“等会再吃。我问你话。”
阿珠点头。李徽问道:“堤坝怎么样了?洪水退了么?堤坝上还有人盯着不?”
阿珠抿嘴笑道:“就知道公子要问这些,大春刚从堤上回来,我特地问了他。他说,水昨晚就退下去了。再没涨过。大伙儿都回城了,堤坝安全了。周县尉上午来看过你,说你只是太累了,不让叫醒你。他带着人去堤坝上巡堤去了。你就放心吧。”
李徽心中1块石头落了地,长吁了1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总算没有白费。话说我怎么1点记忆也没有了,我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了。”
阿珠笑道:“公子太累了,上岸都累晕了,把我都吓坏了。他们把你抬回来了,请了马郎中来看了看,说没有什么大碍,只要歇息便好。我这才放了心。”
李徽苦笑道:“我这也太不像话了,别人都没晕,我却晕了。真是丢人。”
阿珠道:“快别这么说,谁不知道你这段时间多么辛苦。城里大伙儿都在说呢。这次保住了堤坝农田,多亏公子未雨绸缪。乌江县芜湖县那边有人过来,传来消息说,许多县城都被冲垮了,农田全毁了,死了好多人。就咱们居巢县没死人,堤坝农田也全保住了。大伙儿都在夸赞公子呢。”
李徽1惊道:“这么严重?”
阿珠噘嘴道:“是呢。听说这次是百年不遇的大洪水,前几天大江里的水都漫溢出来了。堤坝冲垮了很多,破圩了许多地方。江南大圩都崩了呢。”
李徽不知道江南大圩是什么地方,但是他知道百年不遇是什么意思。原来自己刚刚和居巢县百姓们经历的是1场百年不遇的大洪水。怪不得水势突然高涨,水位如此之高。自己做了准备,但万万没想到会情势让人措手不及。
很难说是之前的准备措施到位,还是自己的运气好,老天爷照顾居巢县。不然真是有大麻烦了。
李徽其实根本不明白他的那些措施起到了多大的作用。大量的泄洪区吸纳了大量的洪水。这才保证了堤坝从1开始便没有承受太大的压力。而最后的洪峰到来的时候,前后也就两天多的时间。堤坝那时便已经快撑不住了。倘若1开始便承受压力,十几天的高水位压力之下,堤坝是绝对承受不住最后的那1波洪峰的。
正因为如此,才能最终撑住了两天的时间,熬到了水位下降压力变小的时候。这可不是什么运气,这完全是处置得当的结果。
“公子,现在洪水退了,你1定要安心的歇息几天,不要那么辛苦了。你这段时间瘦了许多,身上肋骨都1根根的了。看着叫人难过。”阿珠看着李徽道。
李徽愣了愣道:“我身上肋骨1根根的?你怎知道?”
阿珠道:“昨晚帮你洗澡看到的啊。公子昨晚全身都是泥水,我换了3桶水才把你洗干净呢。水下边1层泥沙。打了3遍胰子,搓了3遍呢。”
李徽惊愕道:“你替我洗的身子?”
阿珠道:“是啊,不是我是谁?”
李徽看着自己身上的绸衣裤,呆呆道:“你替我洗了澡,换了衣服,扶我上床的?”
阿珠道:“是啊,我背着公子上床的。衣服也是我给公子换的。”
李徽愕然道:“那岂不是……岂不是……”
阿珠眨巴着眼睛道:“怎么了?公子,阿珠做错了什么吗?”
李徽怔怔的看着她,叹了口气道:“没什么,你没做错什么,辛苦你了。”
阿珠想了想,忽然红了脸道:“公子是怪阿珠碰了你的身子,给你擦洗……擦洗换衣服……什么的……”
李徽赶忙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
阿珠小脸涨红,嗫嚅道:“公子生气了啊,我没看啊,我吹了灯的,只用手……摸索……”
李徽赶紧道:“莫说了,莫说了,我没生气。”
阿珠闭了嘴,脸上红红的站着发呆。李徽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阿珠不解释倒也罢了,她还解释说她用手摸了。这1解释,李徽不由得生出了不堪的画面感。
阿珠其实也回想起昨晚替李徽洗澡的情形。她当时根本没多想,只是想替公子洗干净身体而已。公子被抬回来的时候身上全是泥,她这个当婢女的怎么能不替公子洗干净身体。
当时自己也确实没看,是吹了灯在黑暗里摸索着替李徽擦洗的。当时确实碰到了些什么东西,但是自己可压根没敢摸,更没敢看,而是竭力避免接触到。用干布巾擦了几下便将李徽背到了床上,给他穿了衣服。
但现在想起来,似乎确实不该如此。公子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个不知羞耻的女子?男女授受不亲啊,自己确实好像不应该这么做。
可是,他是自己的公子啊,自己难道不应该么?
“阿珠,再去盛1碗粥来,我还想吃。”李徽打破尴尬的气氛道。
阿珠忙点头应了,低头出去又给李徽盛了1碗红枣莲子粥来,李徽西里呼噜的吃了下去,感觉身体舒坦多了,也有劲多了。
李徽站起身来慢慢往外走,阿珠在旁轻声道:“公子还是歇1会吧,不要太劳累。”
李徽点点头道:“我就去院子里走走便是,不走远。”
阿珠点点头,看着李徽走了几步,尚算稳健,这才放心的转身收拾起碗筷。
李徽缓缓的走出后宅大门,来到院子里。院子里气温灼热,梅雨季1旦过去,天1放晴,便是酷暑天气。此刻虽是未时过半,但气温却是1天中最为灼热的时候。
李徽站在树荫下1会身上便冒了汗。阿珠见了,上前来劝道:“公子还是回屋里坐着喝些茶水养养神。”
李徽点头,回到堂屋里坐下,阿珠为李徽倒了1碗淡黄色的茶水,李徽看着那茶水中的花瓣,讶异道:“这是什么茶?”
阿珠低声道:“公子喝1口便知。”
李徽端起茶碗来喝了1口,只觉得清香满口。讶异道:“枣花茶?好喝。这时候哪来的枣花?”
阿珠微笑道:“公子之前说过说爱喝枣花茶,枣花开的时候,我便弄了些晒干了存在罐子里。味道可能不太新鲜,没公子老家的枣花茶好喝。”
李徽这才想起之前和阿珠闲聊的时候,和她说起自己煮枣花茶给娘和丑姑喝的事情。没想到这个小妮子这么有心,居然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