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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一百章!!
陸向陽顯然對買舊的生産線可以組建工廠這件事很感興趣, 仔細的問了魯廠長不少問題,還拿了本子一條一條都記上了。
“你打算回村辦工廠?”白清霖問。
陸向陽搖搖頭道:“咱們那邊不合适。”
魯廠長笑道:“東北那邊實在太冷了,估計冬天都伸不出手來。很多機器在比較寒冷的情況下是無法開工的。就算我們魯城這邊, 最冷的那一個月也得放假。”
白清霖到也聽說過, 東北很多廠子一年就幹十個月還是咋地, 因為冬天太冷, 廠房又沒有暖氣啥的,連機器都無法轉動,機油都給你凍成坨坨。
陸向陽只是笑了笑, 很顯然他不打算在老家那邊弄工廠也不是這個原因。想一想東北企業也挺不容易的, 幹半年停半年,還能有錢發工資。
當然,也沒有停半年那麽誇張。
魯廠長這個廠子并不顯眼,那個廠房也蓋的及其簡陋, 房頂都是石棉瓦,還有不少破了的。不過工人們的面貌都還不錯, 最起碼看上去是一副很積極的樣子。
這個廠子不止是生産帆布,還生産帆布包。這些帆布包訂單基本來自于附近的建設兵團,有小部分發往其他地區。
“都是兄弟們照顧,”魯廠長呵呵笑道:“這幾臺做包的機器都是買的舊的,一年連五千個包都做不到, 勉強糊口。”
這些包都是老式帆布提包, 白清霖就有這麽一款,還是他下鄉之前老舅送的。
“我們的帆布制作出來會都運送到市裏那邊的染色廠染色, 然後在拉回來進行抻拉晾幹等工序。雖然也會有一些瑕疵, 但瑕疵帆布并不多,因為我們廠産能不高。”魯廠長十分厚道, 把自己廠的優缺點都說了一遍。
優點……可能就是大家都很勤奮,願意學習,還有知青自學了修理這些機器的本領。有了這些本領,被調去縣裏市裏的廠子都沒問題,但是人家拒絕了,寧願待在這個小小的廠裏面。
缺點就是魯廠長說的了,産能不高。大單子接不到,都只能接零碎小單子,或者兄弟廠吃不下的單子會撥一些七零八碎的給他們做。
這次去展銷會拿到的那些單子對魯廠長來說都是意外之喜,以往他去了都是白去,傻傻的坐上幾天,把帶去的帆布賣掉就回來了。其實相當于他們費勁背過去的那幾匹帆布樣品其實就是路費。
“能把這個廠做起來,其實也不容易。”魯廠長笑着帶着白清霖二人參觀他這個小小的廠子,“當初還被舉報了,說我以權謀私,用村辦廠給自己謀取利益什麽的,後來還是有幾個知青動用家裏關系把我保下來的。哎,差點兒就吃花生米了。”
白清霖吓了一跳,問道:“可是當時不是開會通過了嗎?”
“人心隔肚皮,有人能看到利益,有人能看到發展,有人看到的是腳踏實地,有人看到的是登天梯。”魯廠長說完,擡手拍了拍白清霖的肩膀,“我們必須要謹慎,更謹慎,才能将那些想要危害我們的牛鬼蛇神關在門外。小白,小陸,我知道你們是有本事的年輕人,在勸慰你們謹慎小心的同時,其實更希望你們能找到發揮自己本領,能幫助國家的優勢。”
他嘆了口氣,“但是你們一定要記住,只要你們出頭了,那就必定會有人看你們不順眼。在做所有事之前,謹慎小心是最最必須的。如果察覺風險太大,那寧願不要去做,不要讓自己的身體,成了那些小人的登天梯。”
這真的是魯廠長的肺腑之言了。
估計他在組建這個廠子的時候受到了很大的壓力與嚴酷的對待。想一想,他竟然是知青動用家裏關系把他保下來的,也就是說當時點頭的那些領導都沒有辦法,或者袖手旁觀。
“那,魯廠長,您知道當初是誰舉報的您嗎?”白清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您也知道,我做衣服還不錯,在廣城就成了出頭鳥,差點兒出事。等回到家裏……指不定還會遇到什麽呢。我想,您的經歷或許我可以借鑒,能夠成為我的經驗。”
魯廠長沉思片刻,伸手摸了摸兜。
陸向陽遞上一包煙,魯廠長苦笑着接過來,“嗨,大前門,不錯。”
什麽不錯啊,三毛多錢的煙可算不上什麽好煙,但是看魯廠長困窘的樣子,陸向陽只是笑道:“我帶着煙也就是為了一些應酬的,這包煙就送給魯廠長吧。”
“那怎麽好意思,我抽一根就好。”魯廠長連忙推讓。
“魯廠長,”白清霖按住了他的手,“您看不出來嗎?我們是想讓您多說點兒經驗呀。”
魯廠長又開始嘆氣,他點燃煙草,緩緩地吐出煙霧,“并不是所有領導都一心為民的,他們嘴裏口口聲聲說為人民服務,其實……呵呵。”
在尼古丁的緩和下,魯廠長說出了自己當初的經歷。
村辦工廠并不會讓人看好,上面會以占用農民種地時間為理由各種拒絕。甚至還說出不能讓農民一心向錢看,如果農民都去工廠賺錢了,那誰來種地?他們沒有糧食吃怎麽辦?
反正是經過多方拉鋸,村辦工廠才會季節性的生産。就算知青也必須要在農忙的時候去下地幹活,哪怕幹不了活兒也得跟地裏待着,而不能去工廠裏“享受”。
魯廠長提議這個村辦工廠上面已經通過了,結果被其中一個領導用各種匪夷所思的理由把他舉報了。等他回來才發現,工廠早就建成,那個廠長還是舉報他的領導的外甥。
最讓魯廠長沒想到的是,當初也是曾經和他是同學的領導鼓勵他,勸說他讓他去嘗試做民辦的。但等自己把這一攤子都弄好,卻……
當然,那個領導沒吃到什麽好果子,這個外甥也被驅離了工廠,由魯廠長親自擔任廠長。
但那是長達半年的拉鋸戰,在看守所受盡了折磨與屈辱的魯廠長萬念俱灰,壓根就不想參與這些事了。
也是那群知青們,輪流上門安慰勸說,才讓他重新走出來。
倉庫裏面瑕疵布确實不多,帆布這種十分結實的布本身就很難出什麽問題,頂多就是機器摩擦導致布匹頭尾産生磨損,或者染色拿回來晾曬發現不怎麽均勻之類。
可這并不影響帆布的銷售,篷布也不會關心哪裏染色好看不好看之類。
“一般有瑕疵的布匹會被各個大隊零散買走,雖然帆布貴,但是購買帆布又不需要布票。哦,帆布包是需要的,帆布用不着。不太好的瑕疵布各個大隊也會拿回去做篷布,或者當床單子啥的,反正就是洗起來麻煩。”
“不過這種布夏天做床單子特別涼爽,比涼席子好用。那東西不吸汗,睡的熱了還燙。這個就不一樣了,不燙,吸汗。”
魯廠長十分耐心的解釋帆布的優缺點。
“那為什麽你們不生産帆布床單?這個應該會比較好賣吧?”白清霖十分疑惑。他上輩子也喜歡用牛仔布做床單,夏天睡的時候十分舒服。這還是他奶奶教的呢,奶奶說小時候家裏會用一塊帆布鋪床,十分涼爽。
“誰會買帆布做床單啊,這玩意吸水之後又厚又重,也不好清洗。”魯廠長失笑,覺得白清霖真是個小朋友,竟然說出這麽可愛的話。
“這個帆布就沒有辦法做成薄的嗎?我看做帆布包的布就很薄。如果做成只有一米寬一米半長的床單,也不會重吧?畢竟這個床單是代替涼席用的,沒有必要做那麽大吧?而且它也不用布票,每年夏天過了清洗之後還能放很久繼續用。那些葦草席子用沒多久就爛掉了,還招蟲子呢。”
白清霖見魯廠長露出沉思的表情,繼續道:“到時候包上一溜的邊兒,中間印個好看的花和字,夏天直接拿出去賣,就說不用布票,可以替代涼席,真的不會有人買嗎?”
“這……我沒有想過。”魯廠長的手指猛一哆嗦,原來煙已經燒到手上了。他連忙拍打落在身上的煙灰,連聲道:“你說得對,你說的……哎,你說的确實對。讓我想想,讓我好好想想……”
他說完轉身就要往外走,白清霖連忙拽住他,“魯廠長,我們的瑕疵布……”
“哦,對對,這個布,這個你們都要?”倉庫裏一共五卷粗細不同的瑕疵布,“有的已經零散賣出去一些了,剩下的就只有這麽多。你如果都要的話,就給我這個數。”
魯廠長按照非常便宜的價格把這幾匹布都買給了白清霖,又借了他一輛平板車,讓他可以拉倒郵局或者火車站郵寄托運什麽的。
“那車我們直接放郵局門口吧,你到時候自己過去拿。”白清霖也沒說太多,不過他們和魯廠長交換了聯系方式,拉着瑕疵布就走了。
帆布寬幅很長,因為是要做篷布之類的東西用,所以最窄寬幅都有三米。而且帆布一匹有五十米,有八十米甚至一百米,再加上厚,非常大的一圈。
魯廠長他們背去廣城的那些布雖然都是樣品,但是每一種至少也有二三十米長的。也不知道這倆人到底是怎麽背過去的,路上得多麽的艱辛。
等到了四下無人的地方,白清霖就把帆布收進空間,然後自己跳上半車,“陸向陽,你覺得魯廠長怎麽樣?”
“人挺實在的,”陸向陽在聽完魯廠長那番話之後,其實一直在神游,白清霖跟他說話他才回過神來,“小白,要不你別跟縣服裝廠合作了。我聽了那個魯廠長說的話,總覺得特別擔心。”
“只要有人想要往前走,必定會遇到絆腳石。但是我不怕,我舅也不是好惹的。但你的擔心也有道理,我們不能太莽,得好好考慮一下。”魯廠長的那番話不只是讓陸向陽神思不屬,還讓白清霖想到了很多。
且不說縣裏有沒有什麽幹部要跟他對着幹的,就說村裏,那裏還有幾個危險人物的存在呢。
自己現在已經很惹眼了,想必那些人早晚會弄出什麽幺蛾子,給自己添堵。
魯城到燕城就沒有那麽遠了,因為沒有到之前約定時間,也不會有人來接。
燕城車站人擠人,倆人好不容易擠出車站,衣服都擠歪了,還折騰出了滿腦袋汗。一看外面好像是在戒嚴,打聽了幾句,說什麽有外國友人來訪,所以查的比較嚴。
這時候火車查票制度沒有那麽完善,不少人逃票扒車到處游走,如今都被卡在車站進出不能。等待他們的要不就是遣返,要不就是拘留,反正不會有好事。
白清霖他們倆掏出介紹信,好不容易出了車站,這才長出一口氣。
倆人先去當時的招待所留下一封信,信裏寫了姥姥單位電話和名字。等孟姐他們回來就可以直接打電話去報社,報社的人自然回去通知姥姥。
這次回來,白家老兩口高興地不行。
“對了崽崽,上次你留下來的那個水,稀釋之後給你爺爺喝了幾頓,現在他的腿陰雨天也沒有那麽疼了,估計能睡個好覺。”白姥姥拉着外孫的手,恨不得把這幾天所見所聞都說一遍,“讓你姥爺去國營飯店定一只烤鴨,上次你回來咱們就沒吃上烤鴨,這次怎麽也得讓你們吃一回。”
“這次我們能住兩三天呢,姥姥你們也別請假,我打算帶陸向陽跟燕城轉轉。”白清霖笑嘻嘻的撒嬌,“若是你們請假,讓你們陪着我轉,我哪裏舍得讓姥姥姥爺受累呢。”
“我看你倆就是想玩!沒問題,不請假。身上有錢不?這剛回來你們不出去玩吧?先睡覺,先睡一覺等晚上去你爺爺那邊吃飯。明天再出去玩!”
白姥姥再次看見外孫,心裏都是滿足的高興,“你爺爺還總念叨你倆呢,這次去廣城咋樣啊?”
“我帶了好多海鮮回來!!”白清霖哈哈大笑道:“晚上咱們吃海鮮!邊吃邊聊,廣城可好玩了!”
晚上,白清霖和陸向陽折騰了一桌子海鮮大宴——文蛤豆腐湯,清蒸梭子蟹和蝦爬子,青蟹臘肉蒸飯,雞蛋炒海蛎子,豬油煎魚幹。還有清蒸東星斑,油炸帶魚,蔥姜炒蛏子,粉絲蒜蓉蒸扇貝。
燕城屬于內陸,雖然周圍也有比較近的海港,譬如說天津港,黃骅港,可是想要吃到品質這麽好的海鮮也不是什麽容易事。
更別說現在買什麽東西都要票,吃條草魚都得有魚票才行,更別說吃海鮮了。他們桌上常見的海鮮只有兩種。
蝦醬,海帶。
小燕飛從出生到現在連螃蟹都沒見過,第一次看見這麽多奇形怪狀的海産品,吓的都不敢動筷子。
還是宋爺爺親手剝了螃蟹和蝦爬子讓她嘗到了新鮮的味道,自己才敢小心翼翼的動手。
“長得跟大蟲子似的!”小燕飛啃青蟹啃的滿臉是油,“真好吃啊,廣城天天吃這個嗎?他們好幸福啊。”
白清霖突然想到了一張老照片,裏面一個窮苦人家的孩子在吃大閘蟹。
評論說滬市人真幸福,這麽窮都有螃蟹吃。
可是在那種情況下,只有窮人才會去吃寒性很強而且啃不出幾口肉的螃蟹。據說那些螃蟹在供銷社亂爬都沒人撿,誰都不樂意吃,有那個錢,不如買二兩豬肉呢!
他忍不住笑道:“真讓你天天吃這個,怕是你還不樂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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