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是杏林世家，出过很多圣手医师，但在多次战乱中，林家人丁凋零，到了这一代只剩下林孺贤祖孙二人。

    因为林孺贤医术高明，有救驾之恩，进了新皇的太医院任太医院院首之职，林家也风光一时。

    但因为废太子之事，林院首被无辜牵连，命虽保住了，但被抄家免职，祖孙二人被迫挤在三十平米的小院子里。

    前院开医馆，后院住人，林墨染从小在拥挤的小院子里长大，跟着林孺贤学了一身好本事。

    林孺贤给林墨染挑了一门好亲事，女方家世清白，知书达理，但是林墨染心中早已经有了心仪之人，那就是住在同一条街，青梅竹马长大的礼部侍郎的嫡女温如雪。

    但是两人身份地位悬殊，且温如雪是待选秀女，两人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

    所以林墨染最后还是听从林孺贤的安排，娶了原主。

    原主跟林墨染过了一段短暂的相敬如宾的日子，且很幸运怀上了孩子。

    林孺贤很高兴，但是因为身体原因，还是没能看到曾孙的降生就去世了。

    林孺贤看得出林墨染对问如雪余情未了，千叮咛万嘱咐，不希望林墨染掺和到后宫争宠中。

    林墨染满口答应，但是在林孺贤病逝后，就迫不及待的进宫帮温如雪争宠。

    后来温如雪被告与他人私通，林墨染自宫表明清白，完全不顾及原主这个妻子。

    后来温如雪的儿子夺嫡失败，林家被新皇清算，原主和儿子在流放途中病逝时，林墨染还在照顾温如雪的孙子。

    ……

    “姗娘，墨染怎么不在店中？”林孺贤拄着拐杖出门，在医馆中巡视一圈也没有看到林墨染的身影。

    张姗扒拉开筐萝里的三七，使它充分晾干，抽空回应道：“夫君出门给温姑娘看诊了，温姑娘受了风寒，温府的丫鬟一大早就来请了。”

    “这样啊，那他回来了记得叫他来找我。”

    “好的祖父。”

    林孺贤没有打算将林墨染对温如雪的心意告知张姗，打算私底下警告林墨染。

    这种警告不是因为张姗，而是担心林墨染又掺和到后宫争斗之中，不仅失去性命，还断了林家的血脉传承。

    张姗知道林孺贤的顾虑，且看林墨染就是一个倔种，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张姗理解，但不代表可怜这个老头，愿意给他们家留下血脉，林墨染都不在意，她想那么多做什么？

    但九族也包括张姗这个妻子的家族，张姗也不想被林墨染这个恋爱脑连累。

    所以，温如雪最好还是不要选秀进宫的好。

    所以，张姗在林墨染抓给温如雪的药材里加了无色无味，不会影响风寒药性的东西。

    那东西能使温柔全身起红疹子，选秀第一轮都没有通过就会被送回来。

    林墨染匆匆离开又匆匆回来，将医馆里很多名贵的药材都拿走了，林孺贤看到差点气厥过去。

    也不知为何，温如雪的风寒迟迟未好，林墨染愁得头发都白了，每次配的药都要检查好几遍，还不放心，最后已经到了去别的药店买药的地步了。

    张姗知道她这是被怀疑了，但也没有解释，毕竟林墨染自己也没有质问不是？

    不过林墨染看着她那个眼神的确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不过还没等张姗给他点颜色看看的时候，林墨染以身犯险，大半夜泡在冷水里，第二天如愿得了风寒。

    而张姗趁机帮他加了效果。

    林墨染如愿起不来了。

    林孺贤那是又气又急啊，他好好一个孙子，怎么见了温如雪就像失了魂一样呢？

    林孺贤有苦说不出，只能发泄在张姗身上，“墨染是你夫君，他一晚上不回房间睡觉，你竟然一点都不关心，你怎么当他妻子的？”

    也难怪抓不住墨染的心。

    林孺贤心里暗道张姗没用，但还需要张姗照顾他孙子，照顾他的起居。

    张姗看着这个老头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感觉很好笑，他孙子什么德行自己不知道吗？指望她还不如指望他儿子活过来再生林墨染一遍呢。

    但张姗还是一副受教了的委屈模样，给林墨染熬药。

    熬药的时候，他放了半斤黄连，林孺贤年纪大了五感不灵，根本没有发现，所以这一碗药被张姗灌进了林墨染的肚子里。

    林墨染是病了不是昏迷了，他想要拒绝，却被张姗按住，“这是祖父抓的药，你听话喝了，不然祖父该生气了。”

    喝了药，林墨染只觉得肚子一阵绞痛，喝下去的药想要吐出来，却被张姗一个穴位给逼了回去。

    一个能为了心上人自宫的狠人，生了病也忘不了温如雪还在生病，托着病体去给温如雪治病。

    温如雪只是不想自己的舔狗被别的女人笼络住，回归家庭罢了，她的病早就好了。

    但是因为林墨染这一传染，她这回是真真实实的病了。

    临近选秀，温如雪那个着急的啊。

    开始吃猛药，风寒没好，倒是全身都起了红疹子。

    “怎么会这样？”

    她这个样子还能进宫当娘娘吗？

    温如雪急得不行，但再怎么着急，她这个疹子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

    因为心里惦记着选秀的大事，温如雪不光吃猛药，还吃偏方，将一个月就能消的红疹子给吃出了永久皮肤。

    到了选秀那天，温如雪在第一轮验身时就被刷了下来，回我家后就躲在房间里哭了。

    “娘，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我长得漂亮，又有才华，却不能进宫，我若是进了宫必有一番造化，怎么偏偏生了疹子？”

    温夫人也觉得可惜，温如雪的样貌是数一数二的，但是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不仅进不了宫，以后的婚事都困难。

    要知道，在第一轮被刷下来的，都是身体有恶疾的秀女。

    温如雪这样名声都被毁了。

    一同被毁了名声的还有温家的姑娘小姐们。

    林墨染得知温如雪没有中选，心中窃喜，但想到温如雪会因此难过，他也难到难过。

    但更难过的还是温如雪即便不进宫，也有其他的选择。

    不管嫁给谁，都不会嫁给他林墨染。

    心中难过，但还要振作起来给林墨染找解决红疹的法子。

    张姗都要为林墨染这痴情的样子给感动坏了。

    但不管是林墨染还是林孺贤出手，温如雪的红疹子还是一颗没下，别说身上，就连脸上都有密密麻麻的红疹子，看起来十分可怖。

    因为红疹子的存在，温如雪都不敢出门交际，就有了温家大小姐染上恶疾的流言。

    温如雪听了生气，但也没办法自证。

    林墨染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得都留在温府，根本抽不开身经营医馆，更不知道祖父林孺贤已经病入膏肓了。

    林孺贤起不来，张姗这个孙媳妇因为名声，也不可能亲力亲为，最后压力还是给到了药童身上。

    在林孺贤弥留之际，林墨染还是留在温府为温如雪治病，即便药童三番两次来请，都没有回来。

    林孺贤这个七旬老人总算是体会到了原主和原主儿子的伤心和失望了。

    “冤孽啊！”

    林孺贤长叹一声，就驾鹤西去。

    等林墨染抽空回家的时候，看到满院子挂着的白帆，还反应不过来。

    “姗娘，这是谁过世了？”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林墨染还是抱着庆幸的心态问道。

    张姗穿着一身白衣缟素，面容清丽，眼角还挂着泪珠，看到林墨染却一脸复杂。

    林墨不知道为何，在张姗眼中看到了“不孝”二字。

    他僵直的愣在原地。

    “祖父……”

    “祖父他老人家怎么了？”

    想起小时候跟祖父相依为命，颠沛流离，祖父一直用自己的性命保护着他，为了自己可以牺牲一切。

    而他……

    而他连祖父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祖父过世，你怎么不派人来叫我？”林墨染红着眼质问道。

    张姗别开眼，一副委屈的模样。

    林孺贤的连个药童都看不下去了，“少爷，林大夫病危，我们兄弟二人前去请你好几回，你都不见，你这是在忙什么？连自己祖父丧礼都缺席？”

    这两个药童其实也是林孺贤的弟子，但是不像林墨染这样被林孺贤手把手，将毕生所学教给他。

    但能学到林孺贤的皮毛已经是受益一生了。

    林墨染想到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温的病情，好几次将两个药童赶出去，更没有注意到他们说了什么。

    “那你就不能……”

    不能什么？

    将他生拉硬拽回来吗？

    那个情况，他愿意回来吗？

    林墨染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只能跪在林孺贤的牌位前忏悔。

    但是没忏悔多久，温家又来人了。

    “小林大夫，我家小姐……”

    “什么？我这就来！”林墨染二话不说，起身就背着药箱走了。

    两个药童对他极其失望，他们也不想留在林家医馆了，这里已经不是林大夫在的时候的医馆了。

    两个药童来辞行，张姗没有挽留，毕竟林家医馆是林墨染的，而不是他们的，不应该让他们来拯救。

    林家医馆没有大夫出诊，药材卖的卖，被林墨染拿走的拿走，最后只能关门大吉。

    等到林墨染发现时医馆没有药材时，才得知医馆倒闭了。

    “他们两个果然是忘恩负义，祖父走了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另起炉灶，抢林家的生意。”

    张姗忍不住翻白眼，“他们是祖父的药童，你自己都不孝顺，还想让他们在帮你撑着林家医馆的门面，我看最忘恩负义的就是你了。”

    “你你你……简直伶牙俐齿，果然祖父不在了，你就不遮掩了，你就是个泼妇，祖父真是看错你了！”

    “他看没看错我不知道，但他肯定看错你了，毕竟我这个他亲自选的孙媳妇还能在他床前尽孝，而你这个亲孙子还不知道在谁家当孙子呢！”

    林墨染这个不孝的孙子，因为这件事，能被张姗戳一辈子的脊梁骨。

    林墨染气得说不出话来。

    医馆关门了，林墨染也不管了，为了治疗温如雪的红疹子，翻遍了古籍，最后在一本杂书上看到一个方子。

    但有一味药材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纯阳之血是什么？”

    找寻了古籍，最后才弄明白，为了治好温如雪的病，林墨染自宫取血，那惨叫声隔着一条街，温如雪都能听到。

    为此还做了一夜噩梦。

    第二天，林墨染捧着一碗黑漆漆的药进温府，温如雪也没怀疑，她相信就算天底下所有人都会伤害她，但林墨染不会。

    温如雪毫不犹豫喝了，身上没有那么痒了，只是身上的红疹子却没有消退。

    “一碗药应该不够，连续服用一段时间应该能看到效果，如雪你放心，我会治好你的。”

    温如雪感动得红了眼眶，虽然她不喜欢林墨染，但是冲着这份真挚的感情，她还是很动容的。

    “谢谢你墨染哥哥，没想到最后只有你对我不离不弃，我相信你能治好我，别灰心，有我陪着你。”

    温如雪的话让林墨染热血沸腾，就连身下的伤都不痛了，甚至还能再来几刀。

    林墨的伤口已经到了切无可切，且一生无法恢复的状态，张姗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佩服。

    她见过圣母之最，这回倒是见到活的恋爱脑了，这恋爱脑程度怕是无人能及了。

    既然如此，张姗也不妨碍他们了。

    这个时代对女性和离的态度还是比较友善的，又因为林孺贤之事，林墨染的名声不太好，张姗很顺利就跟林墨染和离了。

    而温如雪脸上的红疹子还是没有下，年复一年，温如雪都要熬成老姑娘了。

    又因为跟林墨染来往密切，关系暧昧，更没有人上门提亲。

    最后，温夫人就问了温如雪的意见，她这几年也是看出了林墨染是一个能托付终身的人，才放心将温如雪许配给他。

    林墨染听说温如雪要嫁给自己，先是震惊，然后是难过，但是在温如雪期盼又害羞的眼神下，林墨染没有拒绝。

    温如雪满怀期待的嫁给林墨染，但洞房花烛当晚就笑不出来了，“你……你怎么回事？”

    洞房花烛夜，新娘发现新郎的作案工具没了。

    林墨染脸色也白了，他正打算怎么跟温如雪解释，但温如雪太心急了。

    “对不起，如雪，我……”

    啪！

    “你骗我！”

    “我要跟你和离！”

    新婚之夜，新娘跑回了娘家，却被温夫人送回来。

    “不管怎么样，你现在已经是林家的人了，我们温家不能出现一个和离的女儿，之前因为你的事情，族里的女孩婚嫁都受到了影响，再过两年，你妹妹就及笄了，你不能再连累你妹妹了。”

    “娘，我也是你女儿啊！”

    温如雪伤心欲绝，她被骗婚，为什么娘家不站在她这边？

    温夫人将她推进林家的门，然后将门关起来，“如雪，以后好好跟墨染过日子。”

    能不能人道都不要紧，过好日子才是要紧事。

    可千万不能再牵连了家中的女孩了。

    张姗的娘家开了个小酒馆，张姗的哥哥每天游手好闲，张姗和离回来后，哥嫂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恨不得将她赶出来。

    但最后被赶出来的却是他们，张姗接手了张家的酒馆，将酒馆做得红红火火，即便大哥大嫂跪在家门口，张父张母和张爷爷都没有改变主意。

    后来张姗招婿，生了一个儿子，彻底绝了大哥大嫂继承酒馆的想法。

    温如雪重生回来，发誓这辈子一定不会放过皇后等人，她要夺回属于她的一切，已经打算好怎么算计皇后二皇子等人，就发现这辈子的她竟然嫁给了林墨染。

    林墨染在她眼里就是一条听话的狗，但哪有主人嫁给狗的呢？

    想到这辈子因为起了红疹子才落选，温如雪就将目光落在林墨染身上，“你真是个诡计多端的恶心男人，为了得到我，竟然让我染上恶疾，错失进宫当娘娘的机会，还传我的流言，让我不得不嫁给你。”

    “不是，我没有，如雪，我是爱你的，我怎么舍得伤害你？”林墨染努力的解释，但是温如雪有自己的看法，丝毫不受林墨染的影响。

    “如雪，你要怎么样才相信我？”

    “你说呢？”温如雪冷漠脸。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林墨染自戕，尸体就挂在林氏医馆的门口。

    张姗想，要是林孺贤知道，怕是能气活过来。

    林墨染死后，温如雪想要回娘家，但是温家并不想要一个克死夫君外嫁女，温夫人为了小女儿，狠心将温如雪送到尼姑庵中修行。

    温家的担忧是对的，因为温如雪从尼姑庵逃了出来，潜入皇家围场，跟皇帝来了个偶遇。

    用厚重脂粉掩盖红疹的温如雪倒是姿容出色，当天晚上就得了皇上的宠幸，只是途中皇上看到了她身上的红疹想直接吓痿了。

    温如雪被赐千刀万剐，温大人被贬职，温家的兄弟姐妹又被温如雪连累，不仅婚嫁，前途也一片灰暗。

    温家人将温如雪恨死了，连尸体都没有去收殓。

    最后，张姗从乱葬岗中，将温如雪尸体拉出来丢在狼群中，没一会儿温如雪的尸体就被分解了。

    在狼窝中，温如雪的头颅紧挨着另一个头颅，看得出那是一个男性头骨，年纪不超过三十。

    因果轮回，原主母子上辈子死后，林墨染看都不看一眼，任由他们曝尸荒野，被狼群叼走分食。

    张姗也将这个结局还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