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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小夫妻日常(2)
◎從前過往都如幻夢一場◎
東西孟半煙收下了, 但還是一再囑咐阿柒不許把這事寫信告訴王春華。自從王春華回了潭州以後,母女兩個的書信往來就全是報喜不報憂。
雙方都知道對方說的不全是假話,也一定沒全說真話。所以王春華每次寄信都要往阿柒那裏再寄一封, 孟半煙每次回信也都要給張莺兒多回一封。母女兩個就這麽互相打着小算盤, 才大概知道對方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那我肯定不說,要是姑爺真不行呢,說給夫人聽也是讓她跟着白操心。”
“什麽行不行的,我跟你交個實底, 東西我留下是我想換換口味, 但孩子這事你也別急也別催,催了我也不往心裏去,你們白着急一場我也不會領情。”
這話說出來,原本還在換冰盆的丫鬟手不自覺抖了一下, 阿柒也忍不住挺直了脊背。她們都明白,孟半煙說出這話來就表示她其實是不高興了。
“姑娘,是不是我多嘴了。我、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只是、只是……”
明明孟半煙只比自己大幾歲, 但阿柒是怕她的。即便孟半煙臉上還挂着笑意, 阿柒卻已經吓得連話都要說不清了。
“你只是為我好,對吧。”孟半煙卻依舊笑盈盈的,甚至還挑了個好看的橘子剝開擺到阿柒跟前。
“我知道你是真的為了我好,所以我這會兒心情還不錯, 要是換個嘴上說‘為我好’其實只是想看我笑話的人,我就直接把人趕出去了。”
孟半煙可以理解那些真想自己好的人,和自己的想法不一樣。但她不能忍受她們老跟自己不一樣, 時間長了再好也成了不好。所以才出言提醒阿柒, 讓她往後自己多注意點兒。
“姑娘放心, 我明白了。”響鼓不在重錘,阿柒很快就明白了孟半煙的意思,給她保證過以後不會再把注意力放在她有沒有孩子這件事上,就伸手想要把自己帶來的東西拿回去。
“诶,這個留下,沒讓你把這個也拿走。”
“姑娘?”
“我留下看看,就看看行不行。”
一句話說得阿柒臉都漲紅了,這些東西留下要是只看看那才是真見鬼了。不過她聰明,很快就學會了不該說的不說,之後喝過盞茶,把镖局最近的情況跟孟半煙仔細說過一遍,就起身走了。
戶部的事情繁雜瑣碎,武承安這個郎中大人正好又卡在當中間。再往上一步的侍郎尚書大人們只需決策大事,定下總體思路即可。
再往下的官吏多是負責具體事項,管好了自己那一攤子事就行了,天下社稷那樣的大事,還輪不到他們操心。
就武承安這個戶部郎中,位置不上不下身份也特殊,尚書侍郎有什麽事都習慣問一句:小武大人在哪兒,他怎麽說。
底下的官員吏員也多要琢磨武承安的态度,畢竟他見皇帝的時間可比閣老尚書們多,好些事能從他嘴裏得一句實在話,就比自己悶頭去想要強百倍。
武承安就這麽莫名成了戶部最忙的郎中大人。就連同品級的郎中也時常把手裏差事跟他念叨,大家都清楚往後戶部是誰說了算,眼下識時務些,以後說不定還能跟在武承安身後分一杯羹。
如此一來,本來就忙的人便越發忙了。哪怕武承安時常少爺脾氣忍不住,也攔不住找各種借口要跟他寒暄結交。
甚至有些仕途不順的老大人,年紀一大把還想拜到他門下,唬得武承安只能故技重施,捂着心口喊難受,哆嗦着手讓安福安泰趕緊扶自己回家。
起初大家還有些顧忌,畢竟武承安這個病秧子的名聲在京城傳揚了這麽些年,都怕真把人累出個好歹來陛下那邊不好交代。
可時間一長,大家就發現這主兒就是看着病弱身板子單薄些,其實沒什麽大事以後,就不慣着他了。
今天又是這樣,武承安本來都已經安排好了,下午早點走繞到城南去給孟半煙買點心和燒鴨。
沒想到一條腿剛邁出門,就被兩個主簿捧着賬冊給攔下來,只能轉身回屋。等到真正回府的時候,天都快黑盡了。
“去看看今天備的是什麽飲子,快些端過來,這才什麽時候怎麽就這麽熱了。”
“是你心太燥了,哪有那麽熱。”
以前總是孟半煙忙,忙府裏的事忙孟家酒坊的事,有時候忙得狠了回來得晚,不管什麽時辰武承安總要等到她回來了,才會讓秋禾她們把早就準備好的飯菜端過來。
在潭州的時候孟半煙和王春華母女之間關系再好,也不會有這樣的等待。自己忙得顧不上回家,讓小厮回去傳個話,母親也就自己在自己的小院裏吃飯歇息了,頂多第二天早一點去前院看看女兒。
沒想過嫁了人反而多了個人老這麽等着自己,孟半煙起初不習慣,私底下跟武承安說過好幾回讓他別等。武承安總是嘴上答應得好好的,下次照舊還要等,後來時間一長孟半煙也就不說了。
現在府裏自己管事走上正軌,謝鋒不僅把府裏賬房摸透,還從原本的賬房先生和學徒裏挑出來幾個機靈的帶在身邊。
如今酒坊和府裏的賬目清楚明白,酒坊的生意也穩當着,輪到孟半煙變成沒那麽忙的那一個,她才發現那人沒回來自己一個人吃飯,是有些沒意思。
便也學着武承安的總要等他回來一起吃飯,好在武承安從不啰嗦,他就想要孟半煙等,他才不會假模假式說不要她等了,哪天孟半煙要是被母親喊去正院吃飯,回來就剩他一個人,他還要頂頂不樂意。
“不是說入了夏戶部的事情就要少些,我看着怎麽也沒少的樣子。”
“少了也還是多,今年又比往年熱得早,還有得忙呢。”
春柳一向最聽孟半煙的話,她說不給冰鎮的飲子就真不敢給,只從廚房端了碗在井水裏稍微鎮了鎮的紅豆桂花飲來。
武承安也不嫌棄,他清楚自己這身子再好也比不得常人,嘴上過過瘾就罷了,真作病了自己難受不說又得困着孟半煙寸步不離地守着自己,實在不劃算。
喝了飲子收了汗,武承安略坐了坐才起身去裏間把汗濕了的衣裳換成家裏常穿的半舊道袍長衫。
兩人對坐吃過晚飯,清口喝茶對坐半晌,把今日一天幹了什麽,家裏外面有什麽事都互相聊過說過,孟半煙才拉着武承安起身往裏間走。
丫鬟們都自覺沒跟進去,孟半煙這才翻身拿出一個小匣子來,打開給武承安看,“今天阿柒送來的,你看看。”
武承安又不是個傻子,只一眼就全明白了。武長安漲紅了一張臉站在孟半煙跟前,仿佛又成了洞房花燭夜那晚的愣頭青,除了喊孟半煙別的什麽話都說不出。
“試試?”
“試試!”
本着‘試就要試個夠本’的心态,拉着孟半煙折騰小半宿的武承安,第二天頂着個烏青的眼底去了衙門,只留下腰酸腿疼的孟半煙賴在床上,動都不想動。
“香菱,等會兒你就去把院門關了,今天別讓那厮進門。”
本來今天酒坊裏還有事,孟半煙特地起了個大早,軟手軟腳正要往拔步床下爬,就被早就醒了的武承安一把給撈了回去。
武承安在孟半煙跟前向來不計較什麽丈夫的威儀,只要孟半煙能多依他一回,讓他幹什麽都成。就更不必說昨晚上兩人放下幔帳,一人執紅燭一人翻冊子的那一通勤勉學習,武承安如何舍得放她走。
“夫人放心,方才大爺出門的時候秋禾姐姐就順道把門給關了。”
自打從松雲院搬到東院來,兩人之間嬉笑吵鬧就更加沒了顧忌。武承安是個好脾氣的,被關在門外他也不惱,廣袖在臺階上随意掃兩下就席地而坐,任由路過東院的婆子丫鬟看着他驚掉下巴,他也不覺得害臊。
等到裏頭的孟半煙自己撐不住,過來開門把人從臺階上拉起來,他才會賴唧唧地起身,倚在孟半煙身上說剛剛把他關門外,被風吹着了難受,多走一步都要了命了,非要孟半煙把人半扶半抱着進屋才行。
原本今天幾個丫鬟都想看大爺被關在門外又要想什麽招數,卻不想孟半煙這邊先出了岔子。
原以為是晚上折騰得厲害了才渾身沒勁兒,可沒想到上午只是沒力氣,等到了下午就開始有些惡心反胃了。
孟半煙自覺自己身體好,只要睡一覺就肯定沒事了。沒想到中午睡了一覺醒來,坐在床沿邊還沒說話,就一歪頭把中午吃的東西全吐了出來。
吓得屋裏伺候的翠雲和香菱腿都軟了,一個轉身出門讓丫鬟去請王蒼來,一個更是忙不疊地就讓小厮趕緊去衙門把大爺找回來。
當初把王蒼一起帶着來京城,是生怕自己進了侍郎府被人暗算沒個信得過的大夫。
卻沒想到來了兩年多,王蒼給武承安診脈開方子不少,給自己還真是第一次。
六部辦公的地方在皇城裏,離府裏比王蒼要近。得着消息武承安差點被門檻絆了個狗吃屎,回來時從馬車裏下來更是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王蒼後一步趕過來簡直都分不清他倆到底是誰不舒服。
王蒼跟在丘太醫身邊時間久了,醫術進步的同時心境也穩了許多。以前他只是表面上壓抑,現在是真的手穩心更穩。
即便是表妹病了他把脈的動作依舊不慢更加不帶一絲猶豫,很快他就收回手來,面帶笑意松了口氣。
“行了,這次給姑媽回信可算能有個交代了。”
“什麽意思啊,到底怎麽了。”
“滑脈,表妹你這是有身孕了,長安要做爹,我要做大舅舅了。”
孟半煙第一反應是不信,畢竟自己跟武承安成親這麽久,要懷應該早就懷了,怎麽還等了這麽久。
又覺得實在太不巧,怎麽偏偏阿柒送了那些東西來,才試了一次剛嘗到些滋味,就又用不成了。
一旁的武承安更沒出息些,聽到這話人都傻了。緩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拉着王蒼的手問,他也沒懷過孩子這可怎麽辦。
問得王蒼哭笑不得,只能把人往表妹跟前推,讓她去解決這個明顯已經腦子不夠用的姑爺。
孟半煙讓春蘭把樂得走路直蹦高的王蒼帶去客房歇下,這才伸手拉住想要出門去的武承安。
“你要去哪兒。”
“我去跟娘報喜。”
武承安高興得根本壓不住往上揚的嘴角,他從未想過自己能有今天。他曾經纏綿病榻的時候不止一次想過,要麽就這麽一覺睡過去罷了,實在是病得厭煩了。
那時候的武承安心中所想,頂天也就是明天醒來的時候身上能少難受些。外面的天氣能好點兒,再不然就是丫鬟們熬的湯藥能別那麽苦那麽多,吃個一兩碗死不了就行了。
回頭再想那時候,武承安第一次切身體會到什麽是真正的如幻夢一場。那些年的困囿和掙紮都成了往日雲煙,連躺在床上只吊着一口氣的恐懼,再想想好像都沒那麽真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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