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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冬日寒涼,連着河邊婉約的燈火也被沁了幾分冷色。
裴浚牽着她從湖邊石徑繞出來,鳳寧眼看前方停着一輛宮車,以為他要将她弄回宮,趁裴浚不備,飛快将手抽出,随後朝他屈膝,“臣女謝陛下幫扶之恩,夜深風涼,臣女恭送陛下。”
裴浚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好一陣無語,他方才心正熱乎着呢,她這麽一抽,仿佛連他的心都給抽走,裴浚臉色都氣青了。
他當然知道李鳳寧怕什麽,忍着怒咬牙道,
“朕送你回學館。”
鳳寧慢慢站直身子,偷偷瞄了他一眼,正對上他隐忍的臉色,讪讪沒說話。
裴浚搖搖頭,逼着自己不跟她計較,這才用力拽住她手腕,将人帶上了宮車。
離開前,禮部一名官員追了出來。
今日赴宴的是禮部另一位侍郎石楠,他聽聞漢康王世子禦前跋扈被皇帝親手擊殺,給吓出一身冷汗,接下來如何安撫餘下的王孫,如何給漢康王交待,都是個麻煩,于是他急急追出來,跪在馬車一側,先是認罪只道自己防備不周,随後請裴浚給個示下,接下來如何收場。
裴浚簾子都沒掀,坐在宮車內聽了石楠的話,面露不耐,
“這是你們禮部要琢磨的事。”
李鳳寧在他底線上蹿下跳那麽多回,他都沒把她怎麽着,能容忍旁人欺負她?
漢康王世子對李鳳寧起意那一刻,就注定要死。
裴浚這話一落,韓玉便示意彭瑜趕車。
石楠起身對着遠去的宮車再作了一揖,得了這話,他算摸清了皇帝的态度,一個藩屬小邦,甚至連個國家都稱不上,皇帝壓根沒放在眼裏。
石楠今年四十上下,正是意氣風發大展宏圖之時,禮部尚書袁士宏和左侍郎何楚生均年事已高,不出岔子下一屆禮部尚書就該輪到他了。
他得在裴浚跟前好好表現。
石楠知道裴浚的脾氣,不喜人小家子氣,也沒藏着掖着,除了隐去李鳳寧,其餘照實通傳,只道漢康王世子藐視君威,被皇帝當場擊殺,他通告其餘王世子時,神情是無比傲慢嚣張。
大晉越強勢,底下這些藩王更戰戰兢兢,至于漢康王那邊,石楠也想好了主意。
直接遣人頒一道聖旨送去漢康王府邸,冊封漢康王次子為世子,接不接旨就是漢康王的事了,接旨意味着他知趣,不接旨正好給了出兵的理由,附近其餘藩國的兒子均在京城醉生夢死,誰樂意陪着漢康王跟皇帝為對,更何況漢康王底下還有個弟弟,他若不接旨,皇帝轉手就能再出一道聖旨給其弟,屆時便是內部殘殺,大晉坐收漁翁之利。
漢康王除了接旨別無選擇。
後來裴浚還可恨,殺了人家兒子,沒有半分撫慰,反而孤立漢康王,舍了其餘王國豐厚賞賜,獨獨申斥了漢康王,罵他教子無方,那些藩國得了好處越發生了看熱鬧的心思,無人聲援漢康王,漢康王默默吃下這個啞巴虧,認命上書乞罪,甚至主動上貢珍品來“熄”皇帝的火。
一旦有人姿态放低,自有人争相效仿,這些藩國徹底臣服于裴浚的威赫之下,裴浚就靠着這股狠勁,四平八穩料理了這樁事,順帶将藩屬給收服了。此是後話。
再說裴浚這廂終于把姑娘安安穩穩送回跨院,進去時總算得姑娘一個好臉,給主動奉了一杯茶。
旁的不知,過去二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是沒了。
裴浚坐着喝茶時,鳳寧也能安靜地陪坐一旁,甚至接過韓玉送來的手爐遞給他。
裴浚将手爐還給李鳳寧,讓她暖着,自個兒捏着茶盞環顧一周。
他以為李鳳寧的閨房已經夠狹窄了,不成想這間小跨院的正房更窄,除了靠北的牆下擱着一張簡單的床榻,南窗下一座狹窄的炕床,并幾個錦杌小桌,再安置不下旁的。
這種逼仄之感,令他十分不适,原是一瞬都待不住,因為李鳳寧,硬生生坐了一刻鐘。
“朕在附近再給你置辦個院子,挪個舒服的地兒住?”
鳳寧笑眯眯搖頭,“不必了,臣女覺着這裏很好,窄是窄了些卻極為怯意舒适,市井裏的話陛下興許沒聽過,旁人的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外頭的宅子再大,臣女也不喜歡,就喜歡這一隅之地。”
拐着彎告訴他,不想住紫禁城那座最大的宅子。
裴浚抿着唇不吱聲。
鳳寧知道他惱了,也不做理會,起身道,“陛下餓了吧,臣女去給您煮幾個餃子吃?”
冰天雪地裴浚舍不得她勞動,搖搖頭,“不必,朕坐一會兒就走。”
又瞥了一眼那張卧榻,長不及八尺,能躺得下兩人麽?結實麽?
鳳寧注意到他的視線,微微僵了臉色,一聲不吭垂下眸,假裝沒意會。
裴浚艱澀盯着她,“李鳳寧,這兒還有比這屋子更大的地兒麽?”
鳳寧果斷搖頭。
裴浚悶悶不語。
留下來是不可能的,她滿臉寫着防備,皇帝現在也曉得欲速則不達的道理,時辰不早,外頭又催得緊,只能起身出門。
鳳寧要送他出門,裴浚朝她擺手示意她留步,裹着一件灰氅大步越出門庭。
夜色如水,那道郎峻的身影仿佛踏水而來,又淩波而去。
鳳寧就立在窗棂下,目送他出了小跨院,視線落在門檐,久久沒有回神。
這樣糾纏下去何時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還有能去的地兒嗎?
他給不了她想要的。
她也永不會回頭。
密密麻麻的酸楚注在心尖,最終盈成一眶淚,鳳寧揉了揉眼,深吸一口氣。
大不了就這麽耗着。
以他的高傲,不會真把她擄進宮的,她不樂意做那種事他真能強來,強來的一時能強來一輩子?鳳寧相信他不會。
裴浚回宮時心情并不好。
他拿捏得了所有人,唯獨拿捏不了李鳳寧。
她孤孤單單,一無所靠,一身傲骨,連性命也在所不惜。
換做是楊婉,王淑玉,哪怕是章佩佩,都可能因為家族榮耀委身于人,李鳳寧不會。
可恰恰,這些都是他最初相中她的原因。
她背後沒有家族牽扯,唯一能捧出來的就是一顆心。
當初的倚仗,成了如今的掣肘。
而那顆心,也被他弄丢了。
從來自信滿滿的皇帝,這一夜罕見失眠。
*
翌日,下了一場小雪,天寒地凍,孩子們讀書便顯得艱難,雖說入了秋後,橫廳兩側的窗牖均用厚重的紗簾包起來,可還是冷得滲人,一日有個小女孩病倒了,後來歐陽夫人自個兒也惹了風寒,兩廂傳染,學堂內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咳嗽聲,無奈之下,夷學館提前休學,待明年開春重啓。
楊玉蘇出嫁在即,鳳寧能抽出更多的時間陪她備嫁,也能安安心心做翻譯的生意。
這段時日,裴浚時常出現在學館。
偶爾在書房陪她譯書,見鳳寧專注忙夷商會的事,不冷不快地将自己送來的詩經扔她案頭,“這是經國重務,你是不是得先給朕譯出來,再忙旁的?”
皇帝不懂民間疾苦,那曉得小商小販的難處,一個單子沒接好,可是丢飯碗的事,鳳寧笑嘻嘻把書冊揣懷裏,“臣女心中有數,得了空會給您譯。”
裴浚看出她敷衍的心思,卻是搖頭,嚴肅批評她,
“李鳳寧,你可別撿了芝麻丢了西瓜,通譯儒學典籍是大事,更能考驗你的功底,能讓你進益,你若只想掙點小銀子就當朕沒說這話,若要出息,你必得以譯書為本。”
鳳寧聞言微微怔了怔,當初她翻譯第一冊 論語時,烏先生教了她許多,緊接着翻譯左傳遇到更大的難關,烏先生更是逐字逐句給她釋義,她收獲良多,再到後來的大學中庸,她譯起來就無比順暢了。
他果然眼光獨到,一針見血。
鳳寧頓時羞愧難當,對他肅然起敬,“臣女謹遵聖命。”
他這人論本事真是無人能及,這一處鳳寧是心服口服的。
只是,如今的李鳳寧到底不同了。
她見了世面,也有自己的思量。
想了想又道,“陛下,話說回來,尋常那些商戶送來的活計也很有益處,臣女平日翻譯時,總能在其中熟知更多當地的通俗便語,也更了解蒙兀與波斯諸國,反過來能助我譯書,所以臣女在想,兩者皆不可誤。”
裴浚意外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她果然長進了,遇事不再人雲亦雲,不任憑旁人擺布,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他很欣慰,
“你若兩手都抓好,他日必成大家。”
“大家”二字,令鳳寧生出無限的向往與澎湃。
她一定要做到。
這大約是他在身旁的好處,他這個人要求極高,站得高又看得遠,總能鞭策她前行。
“陛下放心,年前必定給您譯好。”
相處明顯有了轉機。
只是皇帝陛下總是嫌屋子逼仄,每每來一趟眉峰皺得能夾死蚊子,鳳寧笑吟吟立在門口,那眼神就仿佛在說,嫌棄就回你的皇宮去。
裴浚搖搖頭,為了美人兒,只能屈就。
不再急言令色,不再冷語相向,甚至偶爾能主動給他烹一壺茶,下一趟廚,卻決計不讓他碰,偶然一次下雪地滑,他眼疾手快将人撈住,也一定是不着痕跡推開再去忙別的事。
裴浚心裏怪不自在的,卻也拿她沒法子。
他現在明白了,這姑娘吃軟不吃硬。
除了熬她,別無他法。
怎麽熬能趕在年前将人接回宮呢?
*
一日楊玉蘇試婚服,請鳳寧回去給她掌掌眼,鳳寧清晨早早登車回李府,李家經皇帝上次一頓敲打,如今元氣大傷,個個瞧見鳳寧別提多恭敬了,就連柳氏見了她都恨不得喊祖宗,心裏再恨,也拗不過皇權,彈指間皇帝就能讓她們阖家消失,可不得敬着鳳寧。
鳳寧一切照舊,沒有仗勢欺人,也不會心軟接納,面上見了打個招呼,私下獨來獨往。
這日陪着楊玉蘇試了半日婚服,看着那大紅鴛鴦通袖重工長褙,鳳寧也忍不住生出幾分豔羨,“每一身都好看,我都挑花眼了。”
楊玉蘇嫁過去便是燕國公府的世子夫人,風光無極。
唯有正室娘子大婚之日可戴鳳冠霞帔,婚服上準繡鳳凰與牡丹。
那一身穿在身上,稱得上流光溢彩。
楊玉蘇後知後覺鳳寧的身份,萬分懊悔請她過來,二話不說将婚服脫了往旁邊一扔,“哎呀,不試了,怪煩的,我陪你去溫酒,咱們今日吃個燒鵝。”
鳳寧才不許,睨了她一眼,“燕家嬷嬷在外頭候着呢,你安心試吧,我去幫伯母核對嫁妝單子。”
楊家只楊玉蘇一個女兒,楊府尹又是出了名的疼女兒,名兒都舍不得喚,整日乖乖來乖乖去,快要搬出半個家當給楊玉蘇做嫁妝,鳳寧行至跨院,便見廊庑下琳琅滿目堆了一百多擡嫁妝,這裏頭可不是虛的,件件均是好寶貝。
鳳寧陪着楊夫人核對了一遍,楊夫人累了入了廂房喝茶,看着眉眼精致乖巧溫順的女孩,想起她身世可憐,竟是忍不住将她摟入懷裏,
“孩子,你是不知,我心裏也拿你當女兒疼,等你出嫁,我給你備嫁,趕明兒,選個吉日,你幹脆認我和你楊伯父做幹爹幹娘,往後楊家就是你家。”
鳳寧不習慣給人添麻煩,笑盈盈回,“鳳兒就不給您添亂了,您若是真心疼鳳兒,得了好吃的舍我一些便好。”
楊夫人一聽這話,心疼地跟什麽似的,“來來來,我現在就去後廚給你做燒鵝吃。”
鳳寧在楊家用過午膳,下午又陪了一會兒,申時初刻回了烏先生的學堂。
她吩咐素心把自己捎來的一些箱盒,一道搬進院內。
她嗓音輕快,如靈莺婉轉,渾然沒注意有一輛低調的馬車打後巷子經過。
裴浚原要繞去李府正門停車,恰恰掀簾一瞧,瞥見鳳寧進了巷子裏一處小門,他好奇,叫停馬車,緩步跟了過去。
行至一道院牆旁,便聽得裏面傳來歡聲笑語。
烏先生的學堂,原是李府一個跨院,後來往裏新建了一道圍牆做隔,将原先的外牆鑿開,築了一段籬笆牆,籬笆牆并不高,只及一個尋常男子胸前,再于靠南一角開一扇門,便是獨門獨院。
裴浚立在牆壁一角,目光越過籬笆,便能将橫廳的光景收于眼底。
前幾日下過雨雪,今日好不容易放了晴。
鳳寧和素心要幫烏先生将被褥搬出來晾曬,烏先生哪裏舍得她動手,連忙擺手,
“你難得回來一趟,就不必給為師操心,明個兒再曬不遲,來,坐下來喝一杯奶飲。”
鳳寧便準素心回府探望爹娘,她陪着烏先生在廊下曬日頭。
裴浚就看着那個在他面前防備,謹慎,勉強應承的女孩,捧着紅彤彤的臉腮靠在憑幾張望藍空,她雙眼懵嗔,神色前所未有惬意,想起什麽歪着小臉與烏先生說,
“先生,陛下又給了我兩冊書,是禮記與詩經,我想專注将這兩冊書先譯出來,其餘的活計先生能否幫我擔一擔。”
烏先生正在給她煮羊乳茶,滿口應好,他動作優雅娴熟,用烹茶的手藝煮出一壺羊乳,先給鳳寧斟了一杯,鳳寧聞着那香噴噴的氣息,探手就要來撈,卻被烏先生擡手一擋,
“小心,還燙着呢。”
只見烏先生盤腿坐了下來,又淨了一遍手,拾起一個小勺子,慢騰騰在茶盞裏攪動,恐自己氣沫子髒了茶盞,臉離得老遠,而鳳寧呢,似乎熟悉了他的作派,安安分分在一旁等。
裴浚看到這一幕,緩緩眯起了眼。
烏先生的動作太過熟稔,而李鳳寧也無比理所當然。
這說明什麽,說明不是第一次,甚至可能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有過無數次。
回想李鳳寧告訴過他,烏先生教她讀書不下于十年。
所以這十年來,烏先生就是這麽“照顧”李鳳寧的?
醋意不可抑制往上攀騰,裴浚神情繃得如同一片随時可以撕裂的帛。
羊乳茶就在這時,被推至李鳳寧跟前,
烏先生笑容溫切,“好了,可以喝了。”
鳳寧像是乖乖等待喂養的小姑娘,高高興興捧起茶盞去嘗。
這還沒完,烏先生瞥見她下颚滲出一些乳漬,笑容寵溺地遞過去一塊帕子,
“急什麽?為師能跟你搶?”
鳳寧嘿嘿一笑,接過烏先生的帕子拭了拭下颚。
烏先生又将一小碟子葡萄幹推至她眼前,
“你再加一勺這個試試,就是有些酸,你嘗嘗是否受得住?”
等伺候着小祖宗喝完羊乳茶,烏先生這才顧得上自個兒。
他的茶早已涼,擡袖做掩,很快一口飲盡。
不得不說,是位極為耐心,細心,體貼的男子。
如果對方不是李鳳寧,裴浚應該會稱贊他。
鳳寧喝完,揉了揉圓滾滾的小肚,心滿意足道,“先生手藝越發精進了。”
“哈哈哈,鳳寧喜歡就好。”
鳳寧喜歡就好....裴浚聽了這話,心情複雜地扯了扯唇角,将一個個字眼紮在心裏。
鳳寧這才想起捎來一個錦盒,無比得意地将之遞過去,
“這是這個月的進帳,先生幫我保管。”
烏先生從善如流接過來,又攬了攬衣袖,将錦盒打開,
“好,為師來瞧瞧,我們鳳寧又掙了多少銀子?”
還真就一張張銀票在數。
“三兩,五兩,加起來八兩,哦,這裏還有個十兩的銀票,那就是十八兩....”
鳳寧看着他一板一眼地數,樂得跟什麽似的,
“我上月接了幾個大單,那些商賈出手不俗,聽聞我在禮部挂職,頗有親近之意,放話随我開價....”
師徒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笑容被冬陽暈染,連時光渡在他們身上都變得柔軟了些。
默契得誰也插不進去。
最後數清楚了,總共五百三十兩銀子,這對于鳳寧來說,是一筆巨款。
鳳寧和烏先生抵了一掌,看得出來極為高興。
五百兩,有時只是他一頓禦膳的開銷。
犯得着這麽高興?
不,他們高興的不僅僅是銀子金額,是那份靠自己安身立命的滿足。
這麽說,她掙得銀子都是交予這位烏先生管着?
她就這麽信任他?
他遣人查過這位烏先生,身份履歷幹幹淨淨,像是憑空出現在京城的一個山野道人,無根無萍,就因為一次在酒樓無意中與夷邦人聊天,被經過的李巍聽見,随後引以為知己,聘為西席在李府落腳。
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頃刻便能卷款潛逃,讓她所有辛苦付諸流水。
她為什麽不交給他呢...這天底下還有誰能比得過他牢靠?還有誰敢觊觎天子之私...
裴浚不能想下去,再想下去他怕自己肺管子要炸。
氣嘛?
毋庸置疑。
醋嘛,那更不消說。
在這兩種情緒之餘,裴浚忽然意識到,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有個人這麽疼她,她在他這裏卑躬屈膝任勞任怨,指東不敢往西,在烏先生這裏卻得到無微不至的照料。
裴浚神色複雜吸了一口涼氣,久久沒有吭聲。
而這時,門檻內那儒雅男子又忙不贏起身,
“哎呀,鳳寧,時辰不早了,你歇一會兒,為師去和面待會給你做油潑面吃。”
“好嘞!”鳳寧無比輕快地應着。
還能下廚?
君子遠庖廚,儒家禮義在他這裏倒成了空談。
裴浚給氣笑一聲,笑意不及眼底。
他從來都不是忍氣吞聲的主,讓他看着李鳳寧跟旁人你侬我侬,沒門。
修長挺拔的男人,面無表情抖了抖氅衣上沾的飛塵,冷着臉大步邁上臺階,叩響門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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