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凄厉痛叫声骤然拔高,吓得所有人面色一变。
纪鸿洲瞳孔骤缩,从外室间两步窜进屋,扑到床前一把抓住秦音手:
“筝筝,筝筝你怎么了?哪儿疼?!”
秦音面白如纸,呼吸急促,额上汗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簇成线,交汇淌入鬓发。
“好疼,好疼~!”
“我知道,我知道...,快给夫人用药!”
“啊—!不要!”秦音尖叫声猛地拔高。
洋大夫握着麻醉针的手,因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而猛地抖了下。
他一时懵在那儿,竟不知所措地跟纪鸿洲大眼瞪小眼。
“你愣什么?!还不快用!”纪鸿洲气得咬牙怒吼。
“不要!不要~!!”
秦音紧紧一把掐住他手,继而咬住牙根儿,面色狰狞而痛苦地憋了口气。
所有人都不知她要做什么,场面一时僵持住。
纪鸿洲任她掐着手,急的眼睑腥红要劝:
“筝筝,你要干什么?得用药,用上就不疼了,不然怎么剖?”
秦音根本顾不得应他。
还是杵在一旁备用的稳婆,默默旁观片刻,经验老道的意识到什么。
“哎哟~!”
稳婆低呼一声,赶忙挤上前,探手就往秦音裙底摸。
她脸色一变,瞬间跪上床榻,两手都摸进去,音调一下子拔高:
“来不及了!这头都出来啦~!!!快都起开,夫人要生啦!!”
不等众人反应,紧随着稳婆话音落下的,便是秦音又一声尖锐痛叫。
纪鸿洲连发懵的时间都没有,下意识地听从稳婆的话,转头怒吼道:
“都愣着干什么?!都滚开!”
冬荏慌里慌张地,将围在床边的人撵出里屋。
芍药守在床边给稳婆打下手。
章谨和展翔对视一眼,干杵在外室间,也不敢进去提醒纪鸿洲,这会儿他也不该在屋里待着。
纪鸿洲哪儿还顾得上考虑这些?
这接生的稳婆,原本只是为了照顾新出生的小孩子,才找来备用的。
压根儿没想到能派上用场,毕竟已经准备好了直接剖腹生子。
谁知到紧要关头,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真是打的他们措手不及,一时还真有点乱了套。
然而,仿佛是乱七八糟的事,却是一眨眼就熬到了结果。
随着一道微弱婴啼声响起,一个血淋淋的婴孩儿,被稳婆双手托出来,出现在几人视线里。
纪鸿洲脑子彻底空白,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嗷嗷哭闹的小人儿,整个人都懵了。
稳婆催促:
“剪刀!快!”
一旁的芍药应声而动,慌忙从准备手术用的托盘里捞起一把剪刀,听从稳婆的指挥,抖着手给她打下手。
这时冬荏也跑过来,一把兜起块棉布,将孩子包裹住,从稳婆手里接过来。
纪鸿洲这会儿,才缓过口气,有了点反应。
他视线从孩子身上收回,连忙又看向秦音。
秦音唇面苍白,满头汗湿,比方才痛苦尖叫的样子稍稍冷静,但看起来还是很痛苦。
“纪鸿洲...”她细声喃喃。
“筝筝,生了,生了一个...”
纪鸿洲紧紧握着她手,是下意识地回应,具体想说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稳婆急声插话:
“还有,夫人继续用力啊,这都出来一个,不能半途而废!”
秦音也没料到,原本自己觉得自己做不到的事,竟意外发生,且做到了。
只能说这第一个出来的小家伙,又心急又可爱。
竟然出乎意料的,没怎么折腾她。
安排那么多人,全都没了用武之地。
这会儿除了自己继续生,好似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秦音又想哭又想笑,想发脾气又不合时宜,只能咬紧牙关,听稳婆的指挥,继续生。
*
然而,第二个小家伙,显然没有第一个好伺候。
纪鸿洲在一旁陪着,亲眼目睹了秦音从轻松就生出来,又过渡到艰难生产的过程。
他眉心褶皱,越皱越紧,紧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秦音逐渐捱不住,脸色越来越苍白,痛叫声也因口中咬紧的帕子,咽成一声声痛吟。
连经验老道的稳婆,都忍不住想骂了。
“这孩子,头太大了...,夫人,您再憋一口气试试。”
又宽慰秦音,“疼的时候再用力。没别的办法,都已经捱到这地步,再努努力吧,就快了。”
这痛楚,不想吃也得生咽。
纪鸿洲使不上劲儿,只能坐在床头边,时刻关注秦音的状态,时不时替她擦一把汗,语声万分柔和。
“筝筝,再试一次...”
秦音说不出话,颤抖着缓了几口气,紧紧咬住嘴里棉帕,继续用力。
她头颈后仰,额角和颈侧凸起的青络明显,仿佛下一刻就要崩裂皮肉。
隐忍的痛苦,显而易见。
然而这只是在旁观者眼里,秦音自己已经感受不到疼,或者说,身体已经因过度用力,而痛到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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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脚冰凉,最后的念头,只想把憋在身体里的坠胀和沉重感逼出去。
多拖一秒,她跟肚子里的孩子就都危险。
******
所幸,天随人愿。
在秦音眼前发黑,几乎就要意识混沌时,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肚子里拖了许久的小家伙,终于生了出来。
也是这最后一努,她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晕死过去。
“筝筝!!”
纪鸿洲目眦欲裂,根本顾不上那道洪亮的婴啼声,转头急声怒喝:
“救夫人!快救夫人,来人!!”
原本堵在外室间,毫无用武之地的洋大夫和护士们,立即鱼贯而入。
一时屋里又是一通忙乱。
好在,救命的药备得足,秦音下身的血很快止住。
纪鸿洲大气都忘了喘,杵在一旁直勾勾盯着他们救治秦音。
直到洋大夫告诉他:
“夫人只是力竭,下体有撕裂伤在出血,现在血已经止住,纪帅放心。”
纪鸿洲反应了几秒,才明白这意思,是说秦音没事了。
他喘上口气,脚步定在原地,几乎挪不动路,倒退了几步,才跌坐到沙发上。
直等到所有人都陆续出去,芍药带着佣人进来收拾凌乱血腥的床铺,纪鸿洲才彻底回过神。
他眼神怔怔眨了下,盯着床上人沉睡的侧脸,沙哑着声问了句:
“几点了...”
芍药正给秦音擦身子,闻言回头看了眼他,低声回道:
“大帅,五点多钟了。”
“五点多?”
纪鸿洲茫然一瞬,顿顿转头,看了眼窗外。
天色隐约放亮。
这短短不到一个时辰,他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秦音又承受了些什么?
这惊心动魄的一个时辰,足够纪鸿洲铭记一生。
他苦笑扯唇,抬手揉了把脸。
这就是生孩子...
谁能不怕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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