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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看到宋疍問幽采對抛妻棄子留下四個孩子這件事怎麽看,蘇安認真道:“宋哥,你要是問別人我不敢說什麽,但是你要是問我助理,那他肯定是看不慣這種事。”
蘇安:“下雨天外面的花花草草沒收進來,他淋着雨都要去把那些花花草草給搬進來,更何況是四個嗷嗷待哺的孩子。”
“而且他才上班三個月,就能拿出兩個月工資全給他對象買領帶,那領帶可貴了,他一下子買了兩條。”
幽采弱弱地小聲道:“哥,別說了……”
蘇安停不下來。
他就跟微博上那些媽粉一樣興致勃勃地掏出手機,語氣驕傲地給宋疍看那兩條領帶的圖片,說幽采為人實誠,是他身邊幹得最好的助理。
宋疍佯裝驚嘆,轉頭對着幽采嘆息問道:“那小蘇你助理肯定不會幹出那種留下四個嗷嗷待哺孩子的事情吧?”
幽采:“……”
他還沒回答,蘇安就自豪地回答:“那是自然——”
大型霸王花嗓音嘹亮,自豪道:“方圓十裏都找不出比我助理更好的人!”
宋疍微微一笑:“這樣啊,真巧。方圓十裏也找不出比我助理更能挖野菜的人。”
幽采:“……”
他裝作聽不懂,心虛低頭,用鞋尖踩着地面的水窪,将水窪踩得噼噼啪啪響,很像學生時代沒帶校牌被老師發現然後抓包的學生,老實巴交頭也不敢擡小聲道:“也不一定就是丢下四個孩子……”
他努力地弱弱解釋道:“可能因為有什麽事,不得不離開一陣子……”
在兩人的目光下,幽采弱弱解釋的聲音越來越小,跟蚊子一樣幾乎聽不見:“說不定明年春天就回來了……”
————
“到時候一看見他,要得使勁哭才能把他的心給哭軟。”
“哭得越大聲越好,不流眼淚沒關系,但是聲音一定要大聲,哭得一定要凄慘,要把自己想象成地裏的小白菜,兩三歲就沒了爹娘的那種。”
“這時候不哭,等到了他走了,明年春天給你們帶個後爹回來,後爹再帶他的幾個小崽回來。到時候水不給你們澆,太陽不給你們曬,讓你們四個擠在一個爛花盆,到時候想哭都沒地方哭了。”
農舍裏,裴曜将四盆小盆栽一字排開,低頭拆了一袋營養液,挨個灌了灌,念叨道:“吃飽點,到時候有力氣才能哭得大聲點……”
“哭的時候別用嗓子哭,把胸腔那口氣提上去哭,這樣能哭不傷嗓子。”
裴曜從沒想到自己有天會對着幾盆盆栽傳授如何不傷嗓子的技巧,恨不得将畢生所學傳授給這幾盆盆栽,生怕這幾盆小盆栽到時候碰見了幽采當啞巴。
宋疍推門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幅神叨叨的場景。
他咳了一聲,看到金發青年扭頭,面色自若地看着他,完全被發現同盆栽說話的窘迫,反而皺着眉問他:“你剛才跟他說什麽了?”
“他剛才一直低頭,踩着地上的水,看起來不太高興。”
宋疍:“……”
哪裏是不高興,明明是心虛。
裴曜:“你不要跟他說那麽多。”
“他有時不懂那些東西。”
宋疍沉默了兩分鐘,最後豎起一個拇指,嘆息道:“哥,你才是我哥。”
裴曜同他是表兄弟關系,前幾天裴曜打來電話問他是不是要參加最後很火的田園生活類綜藝,還說自己有個事情想要他幫忙。
宋疍起初以為裴曜是要找他塞什麽人進綜藝,當時還笑着打趣裴曜談了戀愛就是不一樣,結果電話那頭的人語出驚人,說要跟着他一塊上綜藝,但是不露面,讓他當司機當助理都行,只要能在那檔綜藝裏見到男朋友。
宋疍:“我剛才就說了你找過來的事,沒明着說是你。他旁邊的小明星一直說他對你特別好。”
他笑着搖頭:“恐怕他身邊那個小明星也不知道他連夜把你丢下,跑來山裏拍綜藝,後面還不打算回來的事情。”
裴曜沉默。
他盯着面前的四盆小盆栽低聲道:“他不懂那些東西。”
“不怪他。”
宋疍:“哥,拖家帶口千裏追妻,最後見到人來一句不怪他。”
他兩只手都豎起了拇指,認真道:“你太是這個了。”
別說方圓十裏,就是方圓幾百裏,也找不出比他表弟更能挖野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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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半。
落着細雨的陽安村靜悄悄,只有田野間幾聲稀稀疏疏的蟲鳴。
參加節目的嘉賓舟車勞頓,此時在節目組安排的農舍裏休息,準備明天的拍攝。
農舍門外的黃勝跺了跺腳,将腳下的泥蹭去,大大咧咧進了房間,變回原形,在搖椅上舒舒服服的晃着尾巴。他跟幽采被安排在一同間農舍,因此能很放心的變回原形。
幽采坐在床上,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準備偷溜出門。
搖椅上的黃鼠狼睜開眼,奇怪道:“這麽晚了,你準備去哪?”
幽采含糊地找了個借口:“我去看看蘇哥,蘇哥剛才有事叫我。”
黃鼠狼放心,晃着尾巴嘀咕道:“我還以為你要出去給裴曜打電話。”
“我們已經到山裏了,這時候不能前功盡棄,裴曜要是知道你過幾天要走,說不定還會傻愣愣地開着車追過來,到時候可就不好跟他交代了……”
黃鼠狼越想越不放心,又憂心忡忡地叮囑道:“你去找蘇安的時候可別偷偷給裴曜打電話啊,如今聽不到聲音見不着面還好,要是再見着了,恐怕他更放不下了。”
幽采鎮定地點了點頭,推門出去,立馬偷溜宋疍農舍的方向。
他一邊偷溜一邊很沉穩地想自己只是去看孩子的,養了那麽久的小盆栽哭得一天,他身為半個爹,總不能坐視不理吧?
一路偷溜到宋疍農舍附近,幽采豎起耳朵,果不其然能隐隐約約聽到小盆栽叽叽喳喳的說話聲。他一路貓着腰,偷偷溜到了聲音來源的那家農舍。
屋子的窗戶透着光,幽采回頭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身後,确定沒什麽人後,踮起腳,敲了敲窗戶,小聲地叫了叫裴曜的名字。
片刻後,窗戶拉開了一個口,透出幽幽的一聲:“誰啊?”
幽采咚咚敲了敲窗:“我呀——”
他趴在窗戶上,又敲了敲窗,湊近道:“是我呀——”
屋子裏安靜了一會,才傳來幽幽的嗓音:“原來有人還記得我們孤兒寡母啊。”
四個小盆栽順勢開始哭,哭得傷心不已,一邊哭一邊抽抽噎噎說幽采不要他們了,要去找新的盆栽了,到時候有了新盆栽就會忘記了它們幾個小盆栽。
趴在窗戶上的幽采巴巴道:“沒有的,沒有的啊,誰說的?”
十分鐘後。
農舍裏,幽采挨個哄着哭鬧不止的四個小盆栽,哄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堪堪地哄好,說自己沒有要丢下它們,只是暫時出去一段時間。
四個小盆栽抽抽噎噎地停止了哭泣,幽采松了一口氣道:“對了嘛,不哭才對了嘛。”
坐在另一張椅子的金發青年,抱着手,冷不丁地丢出了一句:“——明年春天你們就要有新的哥哥弟弟喽。”
四個小盆栽聞言一愣,頓時又開始嚎啕大哭。
幽采:“……”
他扭頭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裴曜,裴曜偏頭,抱着手不說話,薄唇抿得緊緊的
幽采懂了。
其實大的也有點想哭。
也得哄。
幽采懷裏抱着四盆小盆栽,将椅子拉近了一些,小聲道:“你怎麽來了?”
裴曜目光仍然落在遠處:“它們鬧着要過來找你。”
幽采低頭看了一眼懷裏的小盆栽,遲疑道:“你又聽不到他們說話。”
裴曜神情倔強:“父子連心,我做夢夢到的。”
“它們托夢給我,總問我你怎麽不要它們了,怎麽走的時候也不願跟它們說一聲,怎麽一個人跑去找那朵油菜花精。”
幽采用膝蓋碰着身旁人的膝蓋,聽着裴曜繼續低聲道:“今天你走的早上,它們其實一直都醒着,根本沒睡。”
幽采低頭望着懷裏的小盆栽。
小盆栽老實道:“哥,其實早上我們是睡着的,沒睡的不是我們。”
它們幾個一醒來就在車上,跟着裴曜追他們的另一個半爹去了。
裴曜喃喃道:“你走的時候,連告別都沒跟它們說一聲。”
今早清晨,他側身躺在床上,背對着幽采,聽着起床的動靜,總以為幽采至少會搖醒他,跟他道一聲別,再去追逐另一朵油菜花精。
可到了最後,直到聽到客廳傳來一聲輕輕的關門聲,他都沒得到那聲道別。
哪怕只是一個落在面頰的道別吻,他到最後也沒得到。
裴曜眼眶有些紅,終于忍不住,偏頭将額頭抵在幽采肩膀道:“為什麽走的時候連說都不說一聲?”
幽采低頭,有些笨拙地摸了摸金發的腦袋。
他沒什麽章法,就像摸其他葉子一樣摸着裴曜的腦袋。
很久後,伏在在他肩頭的裴曜擡起頭,抓着他的手,随後又将臉龐埋在幽采頸脖處,安靜了一會又低聲說幽采不是一個油菜花精。
幽采愣了愣,有些小聲問:“我不是油菜花精嗎?”
裴曜埋在他頸脖裏,喃喃道:“你不是什麽油菜花精。”
“你是個木頭。”
“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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