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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朋友小卷毛

    桑雲窈正在接受三十多個小朋友的注視, 桑雲窈笑着說道：“大家好，我叫做桑雲窈，我的名字裏有一個雲字, 大家看到了外面的雲彩了嗎？就是那個雲哦，大家可以喊我小雲老師。”

    桑雲窈彎着眼, 聲音也由正常語調，成了備受小孩兒喜愛的夾子音。

    這種嗲嗲的音調讓于曉曉老師打了一個哆嗦，顯然有點不适應桑雲窈此時的巨變。

    桑雲窈對她眨眨眼, 于曉曉這才反應過來：“大家一起說，小雲老師好。”

    三十三個孩子乖巧地喊, “小雲老師好。”

    桑雲窈臉上的笑意更勝。

    當幼兒園老師就在她的舒适區了，相比于車間裏的鍛工, 兩個工種一個是天上，一個是地下。

    桑雲窈以前在幼兒園裏工作，最不喜歡的環節是給小孩兒洗衣服，尤其有的家長給孩子穿了背帶褲，孩子來不及解開背帶褲的系帶, 粑粑拉到了裏面, 別提有多酸爽。

    經歷過了一天的打鐵生活，桑雲窈寧願在今天洗三十三個小朋友帶粑粑的褲子，也不想再打鐵了。

    不過，她今天的運氣不錯, 既不用洗帶尿的褲子也不用洗帶粑粑的褲子。

    ·

    桑雲窈現在和于曉曉所帶的是大班, 這個班的孩子年齡是在六歲左右, 已經可以聽得懂一部分指令了, 服從性都比較好。

    這也是幼兒園特地安排的，幼兒園一共是有十個大班, 找的是乖孩子最多的那個大班安排給桑雲窈和于曉曉，好讓她們兩個做好早期的磨合。

    現在桑雲窈要做的就是給所有的孩子打飯，等到孩子們吃完飯了以後，給他們擦手擦嘴，讓他們恢複成為幹淨整潔的寶寶。

    孩子們手中捧着搪瓷碗，一個個上前領雞蛋、鮮肉包，還有一杯豆奶。

    這個年代孩子們吃飯也不想是後世的孩子那樣刁鑽，什麽都靠票的年代裏物資短缺，他們在家裏吃得也不夠，軋鋼廠的一部分福利傾斜到孩子身上，鮮肉包是肥瘦相間的上好五花肉，蒸得鮮嫩汁水橫流，每個孩子都愛這個肉包的味道。

    孩子們吃完了飯，把碗筷放到了桶裏，桑雲窈和于曉曉快速用手帕給他們擦嘴，再把這個班上的學生領到教室裏進行室內活動。

    今天的室內活動采用的方式是一靜一動，剛吃完飯的半個小時不适合運動，之後半個小時才會讓孩子們釋放天性。

    于曉曉去拿了很大的磁帶錄音機，她播放了磁帶裏面的音樂，教孩子們唱歌，而桑雲窈負責維護秩序。

    歡快的音樂聲響在活動室裏，于曉曉也開始教孩子們唱歌。

    于曉曉的歌聲很甜，她說話的時候中氣不太足，有點低聲細語，在唱歌的時候才釋放了情感，甜得讓人仿佛吃了糯叽叽的糖果一樣。

    小朋友們也是最喜歡此時的于曉曉，因為唱歌的于曉曉整個人散發出異樣的光芒來。

    桑雲窈則是負責巡場。

    當孩子的配合度不高，走神的時候，她就會蹲在旁邊，捏着孩子的小手教他打拍子，跟着于曉曉老師唱歌。

    也有的小朋友表情不對，扭扭捏捏的，桑雲窈就會去問是不是要噓噓或者是嗯嗯，把孩子給帶到廁所解決大事。

    于曉曉在正式開始帶孩子前，和桑雲窈簡單說過要配合什麽內容，但是她以為一開始配合都會手忙腳亂，于曉曉沒想到桑雲窈居然上手這麽快。

    于曉曉看到了桑雲窈回來了，繼續教孩子們唱歌。

    一首《采蘑菇的小姑娘》于曉曉一句句教，同時還帶領孩子做動作，差不多半個小時以後孩子們就坐不住了，桑雲窈讓于曉曉休息，她領着孩子們在室內玩蘿蔔蹲游戲。

    這個蘿蔔蹲游戲規則很簡單，不需要進行劇烈的跑動。

    但是光是上上下下地下蹲起立，就是一個很消耗體力的活動。

    “蘿蔔蹲，蘿蔔蹲，蘿蔔蹲完香蕉蹲。”

    孩子們稚嫩的聲音拼命地喊着，每當有人做錯了，其他人就發出了爆笑聲，圍觀剩下的蘿蔔、香蕉、蘋果們進行下蹲起立。

    孩子齊聲喊的聲音穿透性很強，不少老師們還好奇地過來看看情況，結果發現了新上任的小雲老師輕松地創造出了新游戲，鎮住了全場。

    李主任多少不放心桑雲窈，在開了早會以後，沒回自己的辦公室，揣着保溫杯就過來看桑雲窈的工作狀态。

    幼兒園的園長、副園長也都過來了，隔着大玻璃認真地看着裏面的情況。

    周源是幼兒園的園長，對着李主任伸出了大拇指：“老李啊，你這回眼光不錯，這小桑老師怪用心的，還提前編排了游戲。”

    因為蘿蔔蹲這個游戲他們沒有見過，他們就以為桑雲窈提前做了功課。

    做領導的就喜歡像是桑雲窈這種員工，把準備工作做得充分。

    李主任見着桑雲窈的表現也放了心，笑着說道：“要是小桑老師有什麽表現不好的，你們一定大膽批評，年輕人必須批評了才能夠進步。”

    副園長孫貞呷了一口茶，開口說道：“只要保持這個狀态，根本就不需要什麽批評，等她的都是表揚。我這個人看人還是很準的，這個桑雲窈同志一看就是做幼師的好料子。”

    和孩子相處時候那種開心的笑容是裝不出來的，像是以前的趙紅霞，孫貞園長一眼就看出來，這個人不喜歡孩子。

    只是她想着趙紅霞是代班，過段時間宋雯就回來了，對趙紅霞就睜只眼閉只眼。

    誰能想到這個帶班的趙紅霞膽子那麽大？就因為想要給家裏加菜，就給孩子選擇花生米作為小零食？

    不管滿滿是不是秦廠長的孩子，幼兒園的職工們都不希望任何一個孩子出事。

    現在孫貞是真的滿意這個新來的老師，能夠和孩子打到一團去，同時還可以穩住整個場面，這才是幼兒園所需要的老師。

    周源也笑着點頭，“孫園長說的對。”

    兩個園長都很滿意，李主任離開了幼兒園，準備去人事科裏催一催辦轉關系的進度。

    李主任想要讓這件事落下一個完美的句號。

    因為就在廠裏變動關系，只需要把表給補充完整就行，

    人事科的職工們得到了人事科主任的安排，第一時間就把桑雲窈新的工資，福利給算好，加蓋了公章以後，也在桑雲窈的檔案裏加了新的工資表。

    李主任過來的時候，所有的資料都已經準備好了，只需要桑雲窈拿着條子去財務領工資就行。

    桑雲窈十一點過來人事科，等她的就是已經準備齊全的帶公章的條子。

    人事科的職員小賈說道：“咱們主任，還有李主任都很關心你的轉職，我開完會第一個就給你辦的手續。諾，財務科還沒有下班，等會你過去就可以拿補齊的工資和福利了。”

    “謝謝、謝謝。”桑雲窈掏出一大把大白兔奶糖，笑容滿面說道：“我看到手續辦下來，我心裏就踏實了，勞煩你們人事科的同事們了，請你們吃糖！”

    桑雲窈的倒數第三捧奶糖給了人事科，倒數第二捧奶糖給了財務科，至于說最後一捧奶糖，當然是給了以前的車間同事。

    ·

    桑雲窈到了食堂裏他們車間人常坐的地方，立即就引起了轟動。

    王燕上前一拍桑雲窈的肩膀，她的力氣大，差點把桑雲窈給拍到地面上。

    “好你個小桑，居然把消息瞞住得那麽死！”

    劉琴拉了一把桑雲窈，桑雲窈感激地笑了笑。

    陶素素笑着說道：“燕子姐，你也聽到了胡工的說辭，要是她早點說了，說不定還去不了幼兒園工作。”

    劉琴也說道：“是啊，小桑現在還拉扯一個孩子，不容易的，能夠換到幼兒園工作，以後也方便照顧外甥女，這叫做兩全其美。”

    王燕說道：“我又沒說不好，我家孩子現在還沒去幼兒園，晚點小桑你可得多照顧照顧。”

    桑雲窈把最後一大捧糖給了以前的同事們，鞠躬說道：“周五的時候，其實我都還不知道我救的孩子是秦廠長的兒子，去幼兒園工作是周末才定的。”

    “我住的地方是四合院，陶姐和我一個四合院，我都不敢告訴陶姐，我口風都很緊的，不敢透露這件事，現在事情定了，才好請大家吃糖。”

    桑雲窈絕口不提胡工，現在她手續已經徹底辦妥，胡工這個人不是她的直系領導，沒辦法用手中的小權利壓她，桑雲窈打算不多得罪他，希望胡工識情知趣一點才好。

    陶素素說道：“小桑也是因為之前來咱們車間，差點就被人頂了，所以這是長記性了。小桑剛來的時候還是個孩子呢，現在真的是大了。”

    年齡大一點的李工上前，他拿了一顆大白兔奶糖，“我來沾沾喜氣，小桑同志最難的日子過去了，以後的日子就像是這個糖一樣甜着呢。”

    這雙蒼老帶着點渾濁的眼裏沒有一點的嫉妒，有的只是欣慰，李工曾經是和桑雲窈的父親桑磊做搭檔的，桑磊去世，他在工作上很是照顧這個女娃娃。

    李工笑着撥開了一顆糖，“我家小姑娘說大白兔奶糖好吃，托小桑的福，我還是第一次吃到。”

    有李工的帶頭，車間的前同事們紛紛上前，一人拿了一顆糖。

    “小桑，真的是好樣的，我特地看了報紙，你救得是一條生命，去幼兒園工作是你應得的。”

    “桑雲窈同志，就像是李工說的那樣，最難的日子已經過去，以後等待你的都是甘甜，希望你今後工作順利，在新的崗位發光發亮。”

    “桑同志，恭喜你得到了這樣的機會，以後我有了孩子，你在幼兒園裏多照顧一點。”

    “桑雲窈同志，祝你工作順利。”

    就算是有人對桑雲窈去幼兒園工作有那麽一點不平，在現在這個場合下，都沒說什麽難聽的話，最少也給了一個“工作順利”這樣的祝福。

    一人一顆糖最後還剩下不少，陶素素說道：“估計一人還能再吃一顆，再剩下的，我就都給胡工了。”

    等到胡工看到了陶素素送來的糖，臉色有點不太好看，因為桑雲窈直接去了幼兒園，他等于讓弟弟空歡喜了一場，弟弟沉着臉，爸向他扔了一個茶杯，媽恨不得抽他嘴巴。

    他把桑雲窈說的讓家人動心了，孤僻的弟弟也是如此，偏偏又說不成了。

    按照爸媽的意思，讓他教訓教訓這個桑雲窈，卡一卡她去幼兒園的事情，結果胡工去了人事科，桑雲窈的手續都辦好了。

    胡工心裏頭憋着一團火，只覺得事事不順心。

    他打發陶素素離開，把剩下的糖果直接都給掃到了垃圾桶。

    這倒黴糖，誰愛吃？！

    ·

    桑雲窈十一點開始跑廠區人事科，等到給出了最後一捧糖，大約是在一點的時候回到的幼兒園。

    中午的幼兒園靜悄悄的，桑雲窈走路步調也放得更輕一些，免得驚擾了孩子的夢。

    于曉曉正抱着一個孩子在走廊裏走動。

    桑雲窈知道，有的孩子睡眠敏感，就是需要被抱着哄睡的。

    而于曉曉懷中的這個就是，于曉曉明顯有些抱不動了，雙臂不停地下滑，等到撐不住了，就用腳踩在牆上，用大腿提供一點支撐力。

    桑雲窈比劃了一個手勢，上前接了孩子。

    這是一個大約三歲的孩子，體重在二十五斤上下。

    女孩子已經困了，見着換了人以後，眼睛支棱了起來，不過要是仔細去看，就會發現這孩子的眼睛雖然睜着，但是沒有神。

    桑雲窈本來就會抱孩子，一年的鍛工生活讓她的核心很穩，手臂力量也足，抱住了孩子有節律性地晃動，不到三分鐘孩子的眼睛就徹底閉上了。

    又過了兩分鐘，等到孩子徹底睡着了，桑雲窈對着于曉曉努努嘴。

    于曉曉打開了門，讓桑雲窈跟着她。

    桑雲窈跟在于曉曉身後，把孩子放在了小床上。

    孩子落在了床上，哼唧了一下，桑雲窈及時拍了拍蓋上了被子，孩子便沒有睜開眼。

    出了孩子們的休息室，于曉曉這才敢說話。

    “小雲老師，你的力氣好大啊。”

    “做過鍛工嘛。我這把力氣真的是練出來的，我在車間裏還是力氣最小的那個，沒想到了幼兒園裏，估計我力氣成了女同志裏最大的那個了。”桑雲窈彎着眼說道，“以後這種哄睡的活可以交給我，于老師你也可以輕松一點。”

    于曉曉抿唇一笑，以前都是趙紅霞把事情推給她來做的，跟着桑雲窈一起工作，她輕松了很多。

    “那我就不和你客氣了，我确實力氣不夠，小雲老師，你負責哄睡的話，以後中午我來看着孩子睡覺，你可以到休息室休息一下，或者是幹自己的事情也行。”

    桑雲窈有些驚喜，這樣的話她就可以利用中午的時間複習。“好啊。”

    “我來這裏守着，小雲老師你去休息。”

    桑雲窈今天沒帶書，客氣地說道：“今天我來守着吧，我以前做的都是力氣活，現在不算累，而且剛剛我提前去忙我的事情，都是你照看孩子，你休息一下。”

    于曉曉猶豫了一下，見着桑雲窈笑得是真心實意，點了一下頭。

    桑雲窈就在小孩兒們的休息室外守着，見着了裏面有動靜，就會進去看看情況。

    午睡結束的鈴聲響起，桑雲窈和于曉曉一起進入到休息室裏，幫着孩子們整理衣服、梳頭發、上廁所。

    有序地打理好了孩子的儀容，又開始了下午的活動。

    剪紙、老鷹捉小雞、影子戲、 跳格子……游戲動靜結合，讓孩子充分釋放天性，也會坐下來練專注度，好保證在一年級上學的時候，會聽小學老師的話。

    小雲老師只用了一整天的時間，就俘獲了班上學生們的心。

    因為桑雲窈是小雲老師，就連于曉曉也被喊作小魚（小于）老師。

    ·

    一整天結束，軋鋼廠幼兒園的下課鈴響起來，孩子們被幼兒園的老師們列隊排好，等待家長來接。

    桑雲窈把孩子們領出來交給對應的家長，她家小孩兒早就在隊伍裏見到了小姨，這會兒乖乖不動，眼睛一直看着小姨。

    桑寶彤在看到了小姨的時候，臉上就露出了笑容來，右邊面頰上浮現出了淺淺的，只有離得很近才能夠看出來的梨渦。

    小團子身邊的卷毛小朋友本來發誓不理這個小光頭，這會兒被她的梨渦吸引，用手戳了戳，“這是什麽？”

    桑寶彤根本不理會小卷毛。

    小卷毛又輕輕戳了兩下，順着桑寶彤的方向看過去，又很好奇她在看什麽，開口問道：“你在看什麽？”

    “我的小姨！”桑寶彤因為提到了小姨，眼睛亮晶晶的，“我的小姨是老師裏最好看的那個。”

    桑雲窈皮膚很白，本來就生得好，現在做的是最擅長的工作，散發出來的光彩很是吸引小卷毛的注意，“哇，你的小姨好看！”

    桑寶彤因為小姨被肯定，對着小卷毛點了一下頭，“你很有眼光。”

    小卷毛又有了新的疑問，“你的小姨是幼兒園老師？”

    “對。”桑寶彤點頭，“她今天教得是大班的學生。”

    小卷毛之前和桑寶彤說話，對方都愛答不理，這會兒他見着桑寶彤回答自己的話，就問了好多問題，“你小姨為什麽會這麽白？”

    “小姨帶帽子，曬太陽很重要，但是也不能曬太黑，小姨說，紫外線會加快皮膚的衰老。”

    紫外線、衰老……

    小卷毛覺得自己的這個同桌非常不一般，居然會說這麽時髦的詞。

    “哦，那我也不要紫色曬，不讓皮膚老老。”卷發小朋友說道。

    “是紫外線，并不是紫色，另外是皮膚衰老。”小團子和小卷毛解釋。

    小卷毛睜着清澈又帶着點愚蠢的大眼睛，不明白桑寶彤的話。

    桑寶彤也不再多解釋了，接下來的時間，她就看着小姨的方向，要是小卷毛問她問題，她就回答。

    等到見着小姨邊上人少了，桑寶彤扯了扯尹老師的衣袖，示意自己的小姨方向，“尹老師，我可以去我小姨那裏嗎？”

    尹老師笑了起來，揉了揉桑寶彤的腦袋，“行。”

    桑寶彤這個孩子怎麽說呢，只要是接觸過她的大人很快就會發現，這個孩子又聽話又聰明。

    她像是一塊海綿吸收接觸到的知識，剛開始會飛快地接受周圍的信息，看起來悶不吭聲的，實際上內心裏的主意很多，她說話很有條理，當真不像是個孩子，像是個小大人一樣。

    懂事的孩子總是讓人疼愛的，加上桑雲窈現在還是同事，老師就挺照顧桑寶彤的。

    桑寶彤得到了老師的首肯，上前撲住了小姨的大腿，甜滋滋地喊一聲，“小姨。”

    小卷毛聽到了桑寶彤在甜滋滋的喊人，小小的眉頭皺成了一團，既然桑寶彤會這樣甜甜地喊人，為什麽和他說話不是這樣的？

    小卷毛不滿地噘着嘴，一雙眼睛瞪着桑寶彤，恨不得要把桑寶彤的背上灼燒一個洞洞。

    小卷毛很快就被一個裝扮入時的女人給抱了起來，女人對着老師說話：“尹老師，我們家卷卷今天淘氣嗎？”

    小卷毛的小名叫做卷卷，大名叫做裴倦。

    裴倦因為被擋住了視線，立即跳轉了身體，扭着去看桑寶彤。

    “哎呦，你怎麽這麽淘氣！”倦倦的母親說道。

    尹老師此時說道，“裴倦小朋友今天很聽話，他還交到了一個新朋友對不對？”

    此時的桑寶彤已經被桑雲窈抱起來，她從懷中拿出了一個手帕，認真地擦小姨頭上的汗水。

    裴倦噘着嘴，本來覺得桑寶彤是他的新朋友，現在不願意了，剛剛彤彤沒有給他擦汗，他嚷嚷着：“我沒有交新朋友！”

    裴倦的母親露出無語表情，而尹老師笑了起來，對着裴倦擺擺手，“卷卷小朋友，明天見。”

    裴倦被母親帶走，他還趴在媽媽的肩頭繼續看桑雲窈和桑寶彤兩人。

    桑雲窈把外甥女輕松抱了起來，見到了有家長過來，她才把孩子放下。

    “有小朋友的家長來了哦。”桑雲窈揉了揉小孩兒的耳朵。

    小團子松開了小姨的大腿，好讓小姨可以把孩子交接給過來的家長。

    差不多半個小時時間，桑雲窈自己班上的學生都已經被接走了，于曉曉輕聲說道：“咱們可以先走了。”

    桑雲窈打算固定放一套衣服在幼兒園，現在也不需要再轉回辦公室拿東西，直接把小團子抱在懷中，“彤彤，和于老師說再見。”

    “于老師再見。”小團子乖乖喊人。

    “尹老師再見。”

    去自行車棚裏取了自行車，桑雲窈蹬自行車帶着團子去食堂吃飯。

    ·

    要了一碗點了一滴香油的雞蛋羹，桑雲窈把雞蛋羹對半分開，給了桑寶彤一半，自己留了一半拌飯吃。

    要了雞腿燒土豆這道大菜，剩下的就是清炒豆芽、清炒卷心菜這樣的素菜。

    小團子熟練地的扒飯，吃了幾口，空蕩蕩的肚子裏有東西了以後，這才開口問道：“小姨，你今天工作順利不順利？”

    “順利！”桑雲窈笑着說道，“我在做之前就知道這個工作适合我。”

    桑雲窈覺得這個工作簡直不要太棒，在現代的幼兒園裏，她最頭疼的就是面對家長了。

    有的家長恨不得孩子掉了一根頭發，家長就要發大段大段的語音，還有家長會時時刻刻盯着監控器，但凡自家孩子被冷落一秒鐘，就要聲淚俱下聲讨老師。還有家長會在休息時間，連發數條微信，不理會的話，電話立即就打過來。

    桑雲窈一直覺得帶孩子簡單，面對“妖魔鬼怪”一樣的家長簡直是讓人頭禿。

    這個年代計劃生育已經開始了，但是尚未強制執行，家長們養孩子多是放養，來接孩子的時候，說話很是樸實。

    “我家孩子今天聽話不？要是不聽話，你只管湊他！”

    “老師，我家孩子有點淘氣，給你帶來麻煩了。”

    “老師，今兒辛苦你了，我家娃兒今天表現怎麽樣？”

    桑雲窈今天把孩子送到家長手中，就沒有遇到一個熊家長，這些家長們信任老師，堅決維護老師的權威。

    小團子給小姨夾了一筷子的雞腿肉，“小姨，吃肉肉。”

    “彤彤也吃。”

    兩人吃得肚子飽飽的，這才騎車返程，不過桑雲窈不急着回家，她還要去供銷社進貨。

    上次把馮老太太那裏的糖都買光了，今天大白兔糖用的是幹幹淨淨，現在要回去應付四合院裏的人，得再稱一些糖。

    大白糖奶糖是稀罕貨，百貨商場裏沒有，桑雲窈買的是小指甲蓋大小的水果糖。

    桑雲窈這次把家裏所有的糖票用的幹幹淨淨，買了五斤水果糖挂在車把上，凡是路上有人恭喜她進入到幼兒園的，桑雲窈就給一把糖，說兩句自謙的話。

    “我這個人膽子小，我就怕別人大人物逗我玩呢，一直到關系都辦好了，我這才心裏頭石頭落了地。”

    “下班我就趕緊買糖，吃點糖甜甜嘴，李嫂子你說的都對，我一定好好工作。”

    “是是是，是我不好，下次要是有好消息了，一定頭一個告訴您。”

    平時騎車五分鐘的路程，桑雲窈硬生生騎了半個小時，在路上耗費了兩斤，最後三斤糖全部給了198號四合院。

    姚聽聽又發揮了自己的戰鬥力，站在哄搶糖果的第一線，當仁不讓地說道：“我家孩子多，大家讓着我點。”

    計文莉見着衆人去搶水果糖，她又不稀罕水果糖，稀罕的是桑雲窈提前告訴自己這個秘密。

    計文莉的眼睛亮晶晶的，把桑雲窈拉到一邊去，“小雲，你明天晚上有沒有空？”

    桑雲窈擦了一把汗水，對着計文莉說道：“有空，不過我現在下班要比以前晚，至少要晚半個小時。”

    “晚一點沒事，我可以開車接你，明天晚上下班以後，我開車去接你到我家吃飯。正好我媽也回來了。”

    計文莉見着桑雲窈有點不明白，她笑着解釋說道：“我媽是食品廠的，她這次是去出差回來了，應該帶的有新的食品，給你家孩子嘗嘗啊！”

    要是在現代社會，請客肯定是去飯店，但是桑雲窈想到特殊年代物資緊缺，如同偶遇陸湘儀那樣去飯店吃飯的肯定特別少，也就答應了去計文莉的娘家吃飯。

    桑雲窈答應了吃飯以後，和小團子回了房。

    ·

    昨個兒天氣悶熱，卻沒下雨，只是白日裏繼續醞釀，終于在七點多鐘的時候，一陣涼風猛地灌入到屋子裏，嘩啦啦地吹開了桑雲窈面前書的扉頁。

    桑雲窈擡頭，她剛剛專心在題目之中，渾然沒有發現外面天色暗淡了下來，現在探頭去看，才發現黑重的層雲鋪天蓋地把四九城籠罩得嚴嚴實實。

    平時這個點，晚霞绮麗動人，哪兒像是現在宛若是濃稠如墨的深夜。

    她看着外面的天黑了，風也尖嘯着，像是要撕裂在外活動的一切，她對着桑寶彤說道，“我去關窗戶。”

    桑寶彤應了一聲。

    聽到了外甥女的回答，桑雲窈站起身來。

    小團子低着頭，她的小手抓着筆，她因為用力，手指頭都泛了白，不過桑雲窈完全沒有注意到外甥女的這點異狀。

    桑雲窈一邊活動脖頸，一邊關家裏的一扇扇窗戶。

    在走到客廳的時候，桑雲窈聽到了豆大的雨珠墜落在瓦片上，發出了當當當的聲響。

    四合院裏的窗和牆都不怎麽隔音，她聽到了小孩兒的歡呼聲。

    如同桑家買的起電扇的，四合院裏也就一小半人，平時都是靠着自然風和蒲扇納涼，迎來了這一場暴雨，孩子們自然歡呼慶幸，起碼今晚上不用在外面睡覺了，可以在家裏睡個舒服的好覺。

    閃電隔着一層玻璃劈亮了天空，而很快轟隆的雷聲也響起來。

    啪嗒一下，大約是閃電劈中了變壓箱，家裏的電停了。

    桑雲窈喊道：“彤彤，你別動，我在客廳裏點蠟燭，我等會就過去。”

    桑雲窈按照記憶的方向，很快就摸索到了火柴和蠟燭。

    點燃了一豆燭火，桑雲窈把最後一扇窗戶關好，返回到了書桌前。

    小團子還是低着頭，手裏頭攥着筆，桑雲窈上前：“停電了，咱們不寫了，別傷着眼睛。”

    誰知道桑雲窈剛走過，小團子就丢掉了筆，把頭埋在了桑雲窈的前襟。

    孩子的身體在微微顫抖，而桑雲窈很快感覺到，自己的衣襟被打濕了，那是桑寶彤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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