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浮波并未见当朝容,她也仅是见他的一幅画像,依照晋王谢詹泽的打算,她赶回新络为的便是截杀,却不曾想,她要找的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到了她眼皮底下。
纤薄的剑刃抽出,血珠溅在少的侧脸却又很快被雨水冲刷不见,关浮波双膝跪地,激『荡』起几层水花,她那一双眼睛紧紧地盯住他。
忽的,她下垂的手臂竭一动,一道寒光乍现,却在还没来得及袭向谢缈时便被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斗笠给挡了一下,那峨眉刺受后移,反在顷刻间刺入关浮波的咽喉。
关浮波后仰倒地,她一双眼睛大睁着,却渐渐没了神光,雨水击打在她惨白的面颊,此间晦暗的光影之下,她咽喉处的峨眉刺尖端坠着水珠,凛冽生寒。
谢缈面无表,偏看向院门处一片阴暗的影,直至一人从中走出来,『露』出来不修边幅的一张沧桑面容。
是个衣衫褴褛,发花白的老者。
“三小姐小心!”
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传来,竟是那身形魁梧的姜凡,他手中弯刀一挥,便将靠近关秋染的一道棕绿身影抹了脖。
早在关秋染出现的那时候,姜凡便不再与徐允嘉缠斗,转对付起关浮波的人。
此时他弯刀染血,才回去看关秋染,却蓦地瞳孔一缩,雨幕之中,他迟钝地去看自己血淋淋的腹部。
关秋染手中的长剑在他转身的一刹便猝不及防地刺穿他的身体。
“三、三小姐……”
姜凡咬着牙,满脸不敢置信。
关秋染却是没什么多余的绪,她毫不犹豫地抽出剑来,带出一片淋漓血迹,又冷眼看着姜凡倒在雨地,随即朗声道:“关家寨的人听着!关浮波死,谁要是想跟着她去,大可以继续顽抗!”
此话一出,果然许多寨民开始犹豫起来,不是这片刻的功夫,他们便被苏家和关秋染的人制服。
唯有那些身着棕绿衣裳的男人抵死相抗,尽数死于徐允嘉等人之手。
莫宴雪才松了戚寸心的手臂,便见她立刻跑到了那少的面前去,他不由撇撇嘴。
“缈缈,你没事吧?”
戚寸心匆忙打量着他,见他衣袖边缘有大片殷红的血迹,便去抓他提剑的那只手,但衣袖往后褪了些,她却并没有在他手臂上看到任何伤口。
“她的。”
谢缈微扬下颌,轻瞥一眼地上经断了气的关浮波。
戚寸心松了一口气,面前的少却伸出另一只手,解下她脑后的系带,摘了她的面具,随手扔在了血腥浑浊的雨地。
“民女关秋染,拜见殿下,妃!”
忽的,这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戚寸心与谢缈双双回,便见那被雨水血污浸湿杏红衣裙的轻女经朝他们跪了下来。
此时庭内经没有什么香客,在关秋染与苏家人的保护下,那些香客都经逃出去了,于是院中只剩他们这些人。
“草民苏明安拜见殿下,妃。”
那苏明安也连忙上前跪下。
一时关家寨与苏家人都跪倒一片,齐乎千岁。
关天璧是关浮波大哥的儿,关秋染则是她三弟的女儿,多前关浮波从她兄长手接关家寨寨主的位后,便开始借由孟婆山的传闻将关家寨的人传扬为孟婆血脉,并以此来收敛钱财。
关秋染的父亲并不赞成关浮波做这些装神弄鬼祸害乡民的事,却终究左右不了关浮波的打算。
“姑母行装神弄鬼之事敛财还不够,竟还卷入了皇家的争斗,成为晋王鹰犬,父亲与我都深知她这么做,终将让我关家寨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但父亲体弱,卧病在床,寨中多数人又都对姑母惟命是从,我们父女两个实在势单薄。”
窗外风雨势盛,关秋染临着灯火,说道,“有许多事,我们是无权『插』手的。”
“以三小姐才要借之势肃清关家寨?”
戚寸心才用帕擦发,衣衫也经换一身,她一下站起来,满怀期盼,“裴湘在哪儿?她没有死,对不对?”
那姜凡明明是关天璧的护卫,徐允嘉言其武功高深,但今夜戚寸心见他与徐允嘉招时出招却不见霸道,反是躲闪颇多,像是故意不用。
甚至于在关秋染出现后,他更是直接反水,与关浮波手底下的那些人打斗起来。
如果姜凡是关秋染的人,那关天璧又声称他让姜凡杀了裴湘,也就是说,关天璧并未的亲眼看见姜凡杀了裴湘。
如果姜凡没有杀裴湘,关秋染又扣着裴湘不放,任由事态扩大,直至这消息传至她与谢缈的耳边,那么事也就说得通了。
关秋染这么做,便是想借谢缈之手,除掉关浮波。
但有一点戚寸心此时尚不确定,如果姜凡是关秋染的人,那么她方才又为什么要杀了他?
“妃容禀。”
关秋染一撩衣摆跪下磕了一个,“民女深知裴湘小姐若是死在关家寨,必将牵连整个寨的数百条命,以无如何民女都不能看着关天璧铸下此等大错,裴湘小姐在我院中,只是姜凡给她喂了十醉,只怕还要几才能清醒来。”
“三小姐好算计。”
谢缈靠在椅背上,语气清淡。
“殿下天资聪慧,民女这点手段在殿下这怕是不够看的,”关秋染恭敬垂首,将姿态放得极低,“若非殿下有心成,民女今夜也不能成事。”
“你早就知道?”
戚寸心闻声便回看向他。
“没有很早。”
他瞧见她皱着眉,便伸手去抓住她的手腕,语气也不自觉放得柔和了点,带了几分讨好,“因为只是猜测,怕你失望,以才不想告诉你。”
谢缈从来不是个毫无准备便迎直上的人,关浮波与她三弟之间不和,乃至关秋染不受关浮波重用之事,他都查得清清楚楚。
只有关家寨内部有鬼,裴湘才有命活,但若他猜错关秋染这一步棋,他提前告知戚寸心,也不是给她希望,又令她失望。
“三百九十六妹,那姜凡是个狠角『色』,当初苏明瑞夫『妇』设局引裴湘去报恩寺,便是这姜凡带着人将裴湘掳来关家寨的。”
莫宴雪忽然出声,待戚寸心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时,他颇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她身边有从裴府带来的二十多名护卫,我瞧着他们个个身手都好,就……离开了一阵,没想到被那姜凡钻了空。”
“可是姜凡既是三小姐的人,那么你方才为什么要杀他?”戚寸心不由看向关秋染。
“他不是我的人,不是个有图的鼠辈。”关秋染跪得端,谈及姜凡,她的眸都是冷的。
“他图什么啊?”徐山霁捧着热茶,忍不住『插』了句嘴。
“图她啊,还能图什么。”
莫宴雪靠在柱上,双手抱臂,睨着关秋染的侧脸,懒懒地说道,“关三小姐不顺水推舟,假意与他私定终生,骗得那傻大个团团转。”
他吊儿郎当的,语气却莫名透着一丝酸味。
关秋染却只静默地瞥他一眼,随即再度朝戚寸心与谢缈拱手,“姜凡此人心狠手辣,更是油盐不进,民女只得出此下策。”
若非是姜凡方才顾着救她,也不会被她抓住机会给他一刀。
“殿下,民女斗胆,请殿下饶恕除巫医以外的寨民,民女保证,我关家寨往后绝不再借孟婆之名,行祸『乱』人心之事。”
关秋染说着便又俯身叩首。
这一夜雨声烦『乱』,直至东方既白,雨势才总算削减,有逃跑的香客在知府衙门击了鼓,一大早新络知府便遣了官差不顾泥泞上孟婆山查探况。
“你不『露』面,官府那儿怎么办?”戚寸心在裴湘的床前端详了片刻她的面容,又听见徐允嘉在门外的禀报,便问谢缈。
“那就是关三小姐的事了。”
谢缈神极淡,“关浮波死了,可她这么多给新络知府的好处并不少,关秋染是关家寨的新寨主,她自有办法解决此事。”
“可是,”
戚寸心回去看仍未醒来的裴湘,“我们只怕等不到湘湘醒来再走了。”
“莫宴雪既会留在这,想来她也不会再出什么事,她若醒了,便将她送回月童去。”谢缈轻瞥一眼昏『迷』不醒的裴湘,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袖的褶皱,随即牵起她的手走出去。
“。”
等在庭内的苏家三爷苏明安谨慎地唤了一声,他甚至不敢抬直视谢缈。
“苏家有你苏明安也算万幸。”
谢缈语气轻缓,却令苏明安一时后背冒冷汗,他再将身体伏低些,恭敬地说道,“是殿下……不,是给了我三房活命的机会。”
苏明瑞夫『妇』脑拎不清,苏明安却是还算清楚的,以昨夜见了徐允嘉之后,他便知道,此时若不听令,苏明瑞夫『妇』为之事必定连累整个苏家,到时他们三房也逃不脱杀的罪名。
“守好裴湘,她再出事,你苏三爷就没那么好运了。”
谢缈看也不看他,牵着戚寸心的手步下阶梯,朝院门走去。
待出苏府后门,戚寸心抬眼便瞧见马车旁的人赫然是徐山岚,她愣了一下,“世什么时候回来的?”
“也是刚到。”
徐山岚眼下一片青黑,风尘仆仆的,他笑了一下,站直身体,但见谢缈率先上了马车要拉戚寸心上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唤了声,“夫人。”
“她……还好吗?”他还是问出了口。
“她被喂了『药』,要两才能清醒。”戚寸心松开谢缈的手,回来,“世,你要去看看她吗?”
徐山岚犹豫了一下,他回身又瞧了一眼经关闭的苏家大门,还是摇了摇,“她没事就行。”
明明他是这在乎裴湘,不分昼夜命也不要地去搬救兵,可如今得了裴湘无碍的消息,他却偏偏望却步。
戚寸心并不理解徐山岚。
如今车驾以及崇光军经进城了,昨夜的『乱』局因关秋染与苏家的『插』手都平息,并未用到崇光军,他们这一行人如今自然也免于暴『露』踪迹,自可继续西行。
“徐允嘉,去将人请来。”
戚寸心才随谢缈在车内坐下,便见谢缈掀帘说了一句。
她不明以,不一会儿却见车帘被人掀起,一张陌生沧桑的面孔映入眼帘。
谢缈襟危坐,语气轻盈:
“从亭江县到新络,宋宪将军跟了一路,怎么如今还打算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