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的女儿如今正被在涤神乡,丹玉又将秦越那日原要下给殿下和徐山霁的毒灌给了他,解『药』在丹玉手里,想来应该会出什么问题。”
徐允嘉坐在马车内,恭敬说道。
“嗯。”
谢缈应了一声,却有些心在焉。
马车内的气氛明显有些对,譬如同的太子妃这一路上一句话都说,即是坐,也几乎是与太子各占一边,愿靠近。
但徐允嘉到底也敢多言,他止住话头,马车内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当马车停在一条深巷中时,戚寸心被子意扶着下车后,瞧见裹着披风等在远处的徐家兄弟。
“远之义弟!”徐山岚最先唤了声丹玉,而后又朝谢缈与戚寸心招手,“沈小子,枯夏姑娘你们可来了!”
临着巷中灯火,徐山霁在后头只瞧了一眼那衣袍殷红的少年,缩了一下脖子,跟个鹌鹑似的,一句话也敢说。
戚寸心戴着面纱,他们也仅能瞧见她的一双眼睛,待到她与谢缈走过去时,秦越一抬下巴,于是他身侧的几人走上前将长方的黑布送到他们手里。
“几位,这是我们园子里的规矩,还请配合些。”
当着那几个彩戏园的手下人,秦越面上还是做足了功夫,只是过一天一夜的时间,他的面容憔悴了许多,甚至扯唇笑也有些勉强。
过他一向脾气古怪,那几个手下人也没察觉什么对,只是在戚寸心和谢缈等人蒙上黑布后,用一根杆子牵引着他们往前走。
眼睛看见,戚寸心默默数着脚下迈出的每一步,直到她忽然听到一道门打开的吱呀声。
秦越虽是彩戏园下的管事之一,可他却只是负责将客人送到下入,他也从来没有真的去过下,更知道那下头到底藏了什么玩意。
这回也是一样,他只与手下人将他们送到直通彩戏园下的密道里,再而入了。
金乌西沉,天『色』渐暗。
檐之下灯笼的火光要将这条长街照通明,彩戏园内人声鼎沸,楼上楼下热闹非凡。
而在下,则隐藏着另一种为人知的热闹。
子意子茹还有徐允嘉他们并能跟来,只有戚寸心和谢缈,还有丹玉以及徐家兄弟通过蜿蜒曲折的密道,终于抵达彩戏园下的另一方天。
黑布终于被摘下,戚寸心一时还有些无法适应这里的光线,她伸手挡了挡,抬眼却瞧见一道半开的石门。
那石门上有一个浮雕圆盘机,其上整齐排列着榫卯机,其中神秘之处,单用肉眼是看出的。
“秦管事带来的?”
一名身着枯黄衣袍的老从门内走出来,正同身旁的青年说话,“身份呢?都清楚么?”
“贾叔放心,这些秦管事都一一核实过了,没有那边的人。”那人谄媚答话。
那老才将青年手中递过来的册子瞧了一眼,随即抬眼看向谢缈,或他的相貌实在难以令人忽视,但也只是一瞬,在与身旁的青年窃窃私语了一番后,扬起一张笑脸,看向一旁的徐山岚,“原来是徐世子啊。”
“你又是谁?”
徐山岚负手而立,兀自打量着周嶙峋的石壁。
“老朽贾忠,是这底下的管事之一。”
贾忠笑眯眯的,伸手指向一侧的长条桌案上,那里放着些新鲜的茶果,一盏香炉,还有一只木托盘里放了厚厚一沓写满字迹的纸,旁边还有笔墨砚台,以及湿润的朱砂。
“诸位贵客来我彩戏园是我等的荣幸,但徐世子与其他几位贵客来之前应该也听秦管事说过,此处有此处的规矩。”
徐山岚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随即又率先走上前去。
抽出一张纸来,只略微瞧了几字,他的脸『色』就变了,“这是什么意思?”
徐山霁明所以,上前去抽出兄长手里的那张纸来看了看,他一下皱起眉头,看向那贾忠,“这些会是给我们准备的吧?”
贾忠但笑语。
戚寸心心生好奇,也走上去接过来看了几眼,随后她又去翻看那木托盘内盛放的纸张。
每一张,皆是累累罪状。
“杀人害命,强抢女,收受贿赂,卖官卖爵……”戚寸心转过身来,指间那纤薄的纸张被这下洞『穴』里知何处来的凛风吹来回晃动,“这么多的罪状,都是为我们准备的?”
“诸位尽可挑拣一张来,签字画押。”贾忠抬手,示意他们去看一旁的朱砂与笔墨。
“荒唐!真是荒唐!”
徐山岚心气儿顺,“世子没做过的事,如今还想按到我头上来是怎么着?”
“什么稀罕玩意!看了!”
说着,他转身要走。
徐山霁也是有苦说出,他昨儿就知道这一趟怕是简单,可偏偏昨天夜里太子的人递了话给他,要他和兄长徐山岚今日一定要来这彩戏园。
那可是太子,徐山霁就“软饭”一事开罪了太子,又如何敢违抗太子的命令?
可怜他憋难受,到此时也能对兄长徐山岚袒『露』昨日在那楼巷院中的真相。
这会儿徐山霁才跟着徐山岚走了几步路,那贾忠偏头去看身侧的青年,那青年回身去按下石门旁的一处莲花浮雕装饰。
急躁刺耳的铜铃声响一阵阵蔓延,随后有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全都是从他们来的密道那个方向来的。
过片刻,许多提着刀的男子鱼贯而入,将他们几人包围水泄通,其中有一名彪形大汉,手上还捏了个鸡腿,吃满嘴流油,那一双眼睛却阴戾吓人。
他身后背着一根精钢棍,上面镌刻着鎏金的梵文,密密麻麻几乎刻满,他那一身僧袍已经破烂堪,补着颜『色』一的布块,头发『毛』躁又枯黄。
在如此紧张的境况下,徐家兄弟明显都已经慌了神,连戚寸心见了那穿着僧袍却头发浓密茂盛,嘴里嚼肉的大汉时也被他那样阴冷的目光看有些发憷。
也是此时,纸页翻动的声音显尤为清晰。
徐家兄弟与戚寸心都由看向那长条桌案旁,衣袍殷红的少年以拳抵唇轻轻咳嗽着,在那堆写满罪状的纸张里挑拣出来一张。
徐山岚瞧见他伸手拿起『毛』笔蘸墨,大惊,“沈小子,你这是做什么?”
“看来看去,杀人害命最适合我。”
少年轻咳着,抬起眼帘看向他,随后又将另一张纸递给身旁的戚寸心,“这个适合你。”
戚寸心茫然接过来,上面的日期点以及犯案的过程都已经编造清楚,只等她画押签字,能将其变成真的。
徐山岚见谢缈落笔签下“沈崇”二字,忍住喊:“沈小子,你这是坑你爹吗?”
徐山霁脑仁儿更疼了,他忙拽了拽徐山岚的衣袖,“大哥,你别说了……”
“沈子倒是懂规矩。”
那贾忠瞧见谢缈签了字,『露』出一个笑。
时至此刻,戚寸心终于恍悟,为何彩戏园下夜夜热闹,可去过那儿的人却始终没有向外头透『露』有这底下戏的秘密。
这里永远是神秘的,为只要那些追逐名利,喜欢攀比的达官显贵下来一个,能借着这么一个,再骗更多的人来。
心中有鬼的,彩戏园的人自会想尽办法找出他们做过的事,并『逼』迫他们签下认罪书,心中没鬼的,这里的人也会给他们编造出种种罪状。
戚寸心见谢缈整个手掌按在湿润的朱砂上,在认罪书上留下一道鲜红的掌印,她也拿起『毛』笔,签了“枯夏”二字,按下鲜红的掌印。
她与谢缈都是假身份,签了两个别人的名字,留下自己的掌印这都无所谓,可徐家这两兄弟呢?
正是为他们两人的身份更,她和谢缈,丹玉三人才能顺利入彩戏园下。
“没想到,”
徐山岚的目光在戚寸心与谢缈之间来回游移,“沈小子与枯夏姑娘都是如此没骨气的人!是我错看你们了!”
他话音才落,见丹玉也上前去随拿了张认罪书来签了字,按了掌印,他瞳孔微缩,“远之义弟!你怎么也……”
“大哥,眼下这情况还能顾上什么?是你是世子,永宁侯怕是也找到这儿来吧?”丹玉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我……”
徐山岚语塞,他和庶弟徐山霁一向爱在外头玩儿,徐天吉拿他们兄弟两个没办法,打了骂了也懒管他们在外头做些什么。
这回他和徐山霁出门,徐天吉也并知道。
“那我也能坑我爹!”
徐山岚冷哼一声,瞪向贾忠,“怎么说世子也是永宁侯府的,老子的爹那之前也是个有血『性』的将军,什么脸老子都能丢,唯独这认罪书,老子绝对签!”
“对,我也签!”徐山霁用力点头。
这两兄弟都是一副宁死屈的样子,倒是和他们平日的纨绔形象有些相符,但在这儿人多势众,最终贾忠叫了几个人上前去按着他们的手掌印按了。
“两位先按了这掌印,这道门瞧了热闹出来时再签字也可以。”贾忠挥挥手,让按住徐家两兄弟的那几人退下去。
徐山岚满脸愤怒,却也只能看着自己满掌的朱砂,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身侧的弟弟徐山霁,近乎喃喃,“完了阿霁。”
他满脑子都是这一回,他们好像真的给永宁侯府惹下大祸了。
“请吧位贵人。”
贾忠立在石门旁,稍稍躬身。
谢缈和戚寸心率先朝石门内走去,丹玉紧跟其后,或见那徐家两兄弟还站在那儿,道:“大哥二哥,如今是木已成舟,我们也没选了,快来吧。”
徐山岚还站在那儿动,徐山霁瞧见后头那个背着一根精钢棍的大汉一脸凶相,他一下回过头,正瞧见走入石门内那少年殷红的衣袂,他吞咽了一下水,小声对身侧的徐山岚道:“哥,我觉我们应该会完蛋。”
“你放屁吧你就。”
徐山岚哪听下去他这话,一撩衣摆,怒气冲冲往门内走去。
戚寸心才那道石门内,感受到迎面而来的阴寒气息,越往里走,隐约能嗅到空气里若有似无的血腥腐臭味。
穿过曲折的甬道,猛兽的吼声先传至耳畔,紧接着的是活人的惨叫声,可除却这些声音,底下是鸦雀无声的。
这一刻戚寸心已然发觉了些什么,再下一瞬,她一抬头,一眼瞧见犹如茶楼的隔间一般,木板一块又一块将看台分隔。
看台是镶嵌在石壁上的木廊,左右紧挨的人之间隔着木板能看清任何一个人的面容,只能在木板下方空出来的缝隙里瞧见某些锦缎衣袂,即是如此,这里也仍然热闹翻沸,虽看见两侧的都是些什么人,却能清晰听见他们鼓掌叫好,近乎癫狂的声音。
廊上各处洒满金银珠宝,还有许多东西都掉到了底下,灯影之下,那些东西都在闪闪发光。
而在看台之下,是巨大的铁笼,上面除了斑斑锈迹,是新旧一的血『色』,而铁笼内一只型硕大的老虎扑向牢笼内那个身形干瘦的男人,一咬下了他的整个臂膀。
“啊!”
戚寸心瞧见这一幕,她脸『色』骤然煞,惊叫出声。
那个男人失去了臂膀,又被发狂一般的老虎按在上,咬破喉管,戚寸心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看到的这一幕,她后背满是冷汗,握着谢缈的手也自觉缩紧,空气中断满眼的血腥味几乎令人作呕,她看到那老虎满嘴殷红的血,也看见它尖利的爪牙,而周遭是那么多人的笑声,那么多人兴奋发狂的面孔。
铁笼里的男人已经没有了声息,看台上的人还在癫狂欢呼。
一种剧烈的恶心感笼罩在戚寸心的心头,而紧随其后来的丹玉瞧见底下的一幕,脸『色』大变,他当即看向谢缈,神情紧张,“殿……子?”
戚寸心见丹玉如此反应,她似乎也敏锐察觉到了什么,也由望向他。
可是谢缈看起来很平静,仿佛他从未如此平静。
底下这血腥的一幕,曾几何时在他的梦境中已经上演过一番,过那锈迹斑斑的铁笼里锁着的是那个知名的男人和一只发了狂的老虎。
而是十二三岁的他与福嘉主的狼。
看台上那么多人的声音同他梦中的也没有什么一样,他们一样癫狂,一样堕落,一样恶心。
耳畔添了比这里的人声还要吵闹尖锐的声音,他却是面无表情,一点儿也看出什么异样来。
直到,
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手。
皙的手指纤细,掌间却沾满殷红的朱砂,她似乎忘了这件事,手掌轻贴在他眼前,一霎挡住他所有的视线。
那么多人的声音好像忽然之间变有些遥远,他只能清晰听见她的声音,听见她说:
“缈缈,别看。”